皇帝和太上皇竟然暗渡陈仓,这是嬑笙没有想到的,黛玉也是惊讶的捂住小嘴。
“俺老孙就见那太上皇,跟回自己家似的,自然地坐到皇帝下首的椅子上,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推到皇帝面前,声音苍老却异常清晰:‘老四,甄氏安排的人手和下一步的布置,都在这里了。为父……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皇帝那表情,演得叫一个绝!一脸‘震惊’加‘惶恐’,‘噌’地站起来,连声道:‘父皇!您这是……折煞儿臣了!您定能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太上皇摆摆手,那笑容苦涩得能拧出黄连水来:‘长命百岁?呵……为父累了。‘太上皇做出一副后悔的样子,倒是让俺老孙起了好奇心。”
“然后,那太上皇就开始忏悔,’当年不该鬼迷心窍宠幸甄氏,养虎为患,反噬自身。若非她…若非她从中作梗,朕从小养大的太子,何至于…何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悟空挠挠头,一脸“人类真复杂”的表情:“你们说这皇家也是奇怪,俩皇帝搁那儿对着个死人伤春悲秋,怀念那个前太子。哼,你们不知道,那太子的事儿水可深着呢!”
“反正啊,皇帝就顺着太上皇的话茬往下接呗,言辞恳切,句句都是前太子的好。俺老孙在旁边瞧着,总觉得这俩老狐狸表面是在追忆往昔,实际就是在互相试探底线呢。”
“其实吧,俺老孙后来咂摸出味儿来了,就算没有甄氏使坏,就凭前太子那般年富力强,群臣归心,那太上皇…”
悟空撇撇嘴,一脸鄙夷,“心里头那点忌惮的小火苗,迟早也得烧成燎原大火,总会想办法把太子逼上绝路的。皇家无亲情,权力面前,亲儿子算个啥?”
嬑笙挑眉,眼神锐利地看向悟空——哟呵,这猴子啥时候有这政治觉悟了?
悟空在她“坦白从宽”的眼神逼视下,嘿嘿一笑,老实交代:“咳,是俺听墙角的时候发现的。那太上皇一个人独处时,自个儿嘀咕过:‘再来一次…朕还是会选择皇位。’”
“那皇帝老儿后来也跟心腹说过,他知道在太上皇心里,龙椅比他这个儿子重要百倍。啧啧,果然当皇帝的人都是冷情冷心的,都是千年狐狸修成精,什么父子亲身,天家亲情,都是屁话”
“这些皇家的人,心眼儿多得跟马蜂窝似的,绕来绕去,俺老孙看着都嫌累得慌!” 悟空夸张地叹了口气,“还是说回正题吧!”
“俩皇帝后来就说起忠顺王和甄家的谋逆之举。老皇帝沉默了半天,才又开口,语气带着点恳求:‘甄嬷嬷……是在朕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时,就陪着朕的奶嬷嬷,对朕有恩。无论甄家其他人如何…看在她的份上……等朕走了,你再处置吧。若他们…太过分…留条性命便是。’”
嬑笙听得直翻白眼,忍不住毒舌点评:“呵!这老登!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这么情深义重,倒是对甄家这窝蛀虫念起旧情来了?脑子怕不是被虫子蛀空了!”
悟空深表认同地猛点头:“笙笙你说得太对了!你们是没瞧见,皇帝当时那脸色,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眼睛里血丝都冒出来了!拳头攥得‘咔吧’响!”
“不过这皇帝老儿也是个人物,硬生生把这口老血咽下去了!不过俺敢打包票,他心里的憋屈,绝对比脸上的顺从多得多——敌人都磨刀霍霍要砍他钱袋子和脑袋了,还得忍着?这皇帝当得…啧啧,忒憋屈!窝囊!”
“太上皇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蹬鼻子上脸,见好就收,立马又叮嘱了几句江南盐政如何如何重要,接着就商议起了朝堂上怎么布局、怎么钓鱼执法。俺老孙在旁边听得是啧啧称奇!”
悟空拍着桌子,“听他们说话俺都觉得累得慌!要换了我,早就该跟太上皇掀桌子了!结果呢?人家两父子关起门来,上演‘父慈子孝,共商国是’的年度温情大戏?这演技,不去天桥底下当说书先生都可惜了这身才华!绝对的‘父慈子孝表演’!”
“俺老孙觉得这皇宫的戏比俺当年在人间看的那些唱大戏的还精彩,索性留下来多看几场。后来…俺老孙无意中用火眼金睛那么一扫…”
悟空的神色严肃了些,“好家伙!竟从太上皇身上看出点熟悉的‘脏东西’,是锁魂阵,而且有警幻那妖婆的法术!这还得了?俺老孙眼里可揉不得沙子!管你什么太上皇不上皇,敢沾警幻的边儿?俺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那阵法给‘咔嚓’破除了!”
说完,悟空就不说话了,等着嬑笙的审判,毕竟他这也算是插手凡间事了。嬑笙心中笑了笑,“你倒是乖觉,真是警幻布下的阵法,你动手了倒是无碍。”
悟空得到肯定,这才继续,“这警幻的法术一破,嘿,这位太上皇老爷子,那身体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一天不如一天,眼瞅着就是油尽灯枯的架势。”
悟空赶紧举起三根猴指,指天发誓:“俺老孙对灯发誓!我就只动了太上皇身上的锁魂阵!绝对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俺就蹲在房梁上…嗑…呃,是认真看热闹!全程看戏!”
“弥留之际,太上皇还强撑着上演父子情深,握着皇帝的手絮絮叨叨,那场面,啧啧啧……”
“俺这会都还记得清楚,那太上皇,临死前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在演,那浑浊的老眼愣是挤出了两滴‘慈爱’的泪花,气若游丝地说:‘老四……朕…其实早就属意于你。外面都说…朕是怕死…才传位给你这‘老实’儿子…好掌控…呵…朕知道…自己晚年荒唐…掏空了国库…只有你…你这刻板、讲规矩的性子…才能…才能把这江山…重新…撑起来……’”
“太上皇这一番‘临终忏悔’,可把皇帝感动得够呛,眼泪‘哗哗’的。”
“本来俺老孙看这架势,还真以为这太上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打算收拾收拾包袱回来汇报了…”
“然后!” 孙悟空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震惊、鄙夷和一丝后怕,他猛地看向嬑笙,“笙笙!妹妹!炸裂的来了!你们绝对!绝对!不敢相信!这红楼背后最大的阴谋,根本不在什么贾家!而是在这王朝气运汇集的皇家!”
嬑笙蹙紧眉头,脑中飞速闪过曾经看过的各种红楼阴谋论,关于皇家的…似乎触及不多?
悟空也不再卖关子,他那双能看透虚妄的火眼金睛猛地爆发出璀璨金光,声音沉了下来:
“你们绝对无法相信!那太上皇的魂魄刚离体飘出来,俺老孙一看——好家伙!整个魂体都冒着不祥的黑气!更邪门的是,他魂体上还像蜕皮似的,‘飘’出来另外一个极其虚弱、几乎要散掉的灵魂影子!两个魂体的寿数…都跟太上皇那张老脸完全对不上号!”
“俺掐指一算,太上皇本该在新皇登基那会儿就嗝屁了!你们绝对猜不到,这太上皇老儿是靠什么邪门歪道续了这么多年的命!”
嬑笙没好气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废话!你不是都说了吗?太上皇身上有警幻布置的锁魂阵,死了之后身体里有两道魂,这狗皇帝绝对是用别人的魂儿当‘人形充电宝’续命的!” 她语气里充满了对这种邪术的厌恶。
悟空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带着点揭秘的兴奋:“那…笙笙你猜猜,是‘谁’的魂儿给他续的命?”
“悟空哥哥!快说!别卖关子了!” 黛玉又急又好奇,忍不住嗔怪道。
“是之前太上皇口口声声,亲自养大的,最疼爱的儿子,前太子” 悟空斩钉截铁,眼中金光湛然,“也不知警幻是怎么和太上皇搭上线的,用了点极其阴损的‘偷天换日’手段,让这太上皇窃取了他那早逝的、命格贵重的亲儿子——前太子的一部分命数!”
“这才强行吊着口气,多活了这么些年!要不是咱们之前干掉了警幻,俺又无意中破了她在太上皇身上布下的最后一道锁魂阵,导致因果反噬提前爆发…这老登,指不定还能再蹦跶几年呢……”
嬑笙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恍然大悟!一股被愚弄的暴怒直冲天灵盖,心中已是冷笑连连,杀意沸腾:
“好个警幻!好个瞒天过海!竟敢在凡间帝王身上动手脚,玩这‘窃命续命’、‘偷天换日’的把戏!竟连我这个代理天道都差点瞒了过去!她那破‘命簿子’里压根没这茬!果然是老奸巨猾,狡兔三窟!”
悟空龇牙一笑,带着点“看吧我就说不是我的锅”的幸灾乐祸,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嬑笙和惊得捂住小嘴的黛玉:“所以啊!笙笙!妹妹!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太上皇的死,说是俺老孙干的,也算是俺干的,但也不完全是俺老孙干的,毕竟因果反噬可和俺没关系!”
“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躲在太虚幻境里害人、现在坟头草都该三尺高的警幻老妖婆!”
“咔嚓!”
嬑笙捏着窗框的手指,终于承受不住那狂暴的怒意,硬生生把一块上好的红木捏得粉碎!木屑簌簌落下。她缓缓抬起头,眸中寒光爆射,仿佛有冰冷的星辰在瞬间寂灭,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警、幻。”两个字,是从牙缝里,裹挟着冻结时空的杀意,一字一顿地挤出来的:
此刻,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后悔了!后悔让警幻死得太容易!太痛快!她强大的神识已经飞速推演,瞬间明白了警幻的终极野心——什么“金陵十二钗”,什么“还泪神话”,都只是掩人耳目的表象!
这妖婆真正的目标,是这凡间的皇权更迭,是整个王朝的浩瀚气运!好大的胃口!
悟空看嬑笙那脸色遍布寒霜,立刻收起了幸灾乐祸,猴脸上满是担忧:“笙笙?警幻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隐藏的幺蛾子?别担心,有俺老孙在,咱们哥俩联手,管他什么牛鬼蛇神……”
黛玉也紧张地攥紧了帕子,水眸盈盈全是忧虑。
嬑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那已经不存在的警幻再揪出来鞭尸一万遍的冲动,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为了篡夺这方世界的天道权柄,警幻…当真是煞费苦心!布局深远!”
悟空眼中金光一闪,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黛玉则彻底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一切…竟然是为了…天道权柄?!
“是我疏忽大意了!” 嬑笙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懊恼,“我也没料到,警幻这厮,竟在明暗两线,布下了如此多的棋子!”
她伸出纤纤玉指,一条条数落,指尖仿佛有冰冷的星辉在跳跃:
“明线一:红楼剧本。用那狗屁不通的‘太虚幻境册簿’干扰凡人命运,搜集痴男怨女的怨气、执念、七情六欲,化为她修炼的资粮!此乃‘怨气’!”
“明线二:剑指五色石。费心费力骗本体是也是石头的神瑛侍者下凡,弄出个含玉而生的贾宝玉,用贾宝玉这个石头的凡尘浊欲污染那补天剩下的五色石,她就好从中窃取五色石本身蕴藏的天地本源精气!此乃‘石精’!”
“明线三:还泪剧本。”她目光扫过震惊的黛玉,“诱骗绛珠转世,以‘还泪’之名,引得妹妹你泪洒红尘,她好趁机汲取绛珠仙草本源那精纯无比的草木灵蕴!此乃‘木精’!”
“这三条明线,都是为了攫取这方世界最顶级的修炼资源!让她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自身修为强行推至这方小世界所能容纳的极限——元婴巅峰!从而获得…与沉睡天道‘合道’的资格!”
“最后一条暗线,就是干扰皇权更迭!” 嬑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悉一切的后怕,“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手锏!”
“利用太上皇与皇帝之间的权力倾轧,父子相疑,不断搅乱、削弱这新生王朝的根基命数!她则在幕后,像吸血的蚂蟥一样,疯狂截取王朝鼎盛时的人道气运!这些气运,才是她未来‘合道’时,用来冲击、侵蚀、乃至最终取代天道本源的…最强筹码!”
她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看向悟空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感激?
“若非你这猴子,误打误撞,破了警幻留在太上皇身上的最后一道锁魂阵,引发因果反噬,提前送走了这个最大的‘气运搅屎棍’…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战栗:
“即使我们之前杀了警幻,只要太上皇还活着,凭借他窃来的太子命格和残存的帝王位格,加上没有警幻‘红楼剧本’的干扰,这父子二人之间的权力拉锯只会愈演愈烈!两代帝王,内耗不休!这刚刚诞生、根基尚浅的红楼小世界…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极有可能…崩溃重启!”
嬑笙没说的是,何止是可能重来…这初生的脆弱世界,九成九会彻底湮灭!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万幸!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