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烈日当空,本来应该早已散朝,因为光幕硬生生拖到现在。一众朝臣看到凌不疑抓住董苍管,又看到程少商教训恶仆,终于发现,这光幕的主角似乎是程府四娘子。
大臣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皇帝也是摸不清头脑,想着这么多人集思广益,于是发问道:“众卿家觉得这四娘子有什么魔力呢,这光幕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世人看程四娘子的事情。”
“凌将军为何抓董苍管?难道和偷换军械案有关?”一大臣提出疑问。
“不对,这程四娘子,我早有耳闻,听闻从小顽劣,经常闯祸,但那光幕中的奴仆说是诬陷……有没有可能是老天看不下去,要为四娘子伸冤?”
“有没有可能是神仙想要借程四娘子的事情,向我们传达什么?”
“传达什么,难道是要注意身边的奴仆,小心奴大欺主?……”
……………………朝堂上众说纷纭,民间则是关注的重点则不同
“程四娘子真是当机立断”
“果然是官官相护,这程家的舅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你们不觉得程四娘子很飒,太威风了,女人就是应该这样……”
光幕消散,程始与萧元漪心头的怒火却如同被浇了滚油,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女儿瘦骨嶙峋、被恶奴欺凌的模样还在眼前,军中同袍那些“不配为人父母”、“只顾前程不顾骨肉”的议论犹在耳边,字字如刀,扎得他们颜面尽失,更扎得他们心底深处那点被刻意忽略的愧疚尖锐地翻涌上来。
然而,还未等这复杂的情绪沉淀,光幕中董舅父被如狼似虎的官兵拖走的画面,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舅父?他怎么会……”程始惊疑不定,董舅父是他母亲程老夫人的亲弟弟,在军中挂了个闲职,平日里看着也算老实,怎会惹上官非被直接抓捕?
“夫君,事有蹊跷!看那架势,绝非小事!”萧元漪脸色凝重,她比程始更敏锐,光幕虽未明说罪名,但那抓捕的规格和官兵的煞气,绝非寻常纠纷。
联想到李管妇在光幕中暴露董舅父行径的只言片语,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那李管妇说话时身不由己的样子,更是让她心底涌起一阵寒意。
“走!立刻回府!”程始当机立断,什么回营述职,什么军务交接,统统抛在脑后。
董舅父被抓,无论罪名如何,都直接牵连程家!更关键的是,他们的老母亲程老夫人,视这个弟弟如命根子!
夫妻二人快马加鞭,心急如焚地赶回程府。如此,原剧情中程始夫妻风光回家,程始不记得拜见母亲,而是亲自给萧元漪买蜜饯的剧情算是被蝴蝶了。
此时的程府,气氛却截然不同。
程老夫人正歪在软榻上,美滋滋地享用着新得的蜜饯果子,盘算着儿子程始即将归家,又能带来多少孝敬,又能如何在她面前俯首帖耳。她那张富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着得意和贪婪。
“老夫人,家主和夫人……回来了!”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
“什么?”程老夫人一愣,手里的蜜饯差点掉地上,“不是说还有几日吗?怎么提前了?”一丝疑惑闪过,但随即被儿子提前归家的喜悦冲淡,“快!快迎进来!定是始儿想念阿母了!”
当风尘仆仆、脸色铁青的程始和萧元漪大步流星地闯入正厅时,程老夫人堆起的慈爱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始儿?元漪?你们……这是怎么了?”程老夫人看着儿子儿媳难看的脸色,心头莫名一跳。
程始顾不上请安,劈头就问:“阿母!董舅父呢?他人在何处?可是出了什么事?”
程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他……他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许是出去访友了,你们找他作甚?”
萧元漪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程老夫人的眼睛:
“阿母!事到如今,您还要瞒我们吗?董舅父在城外官道上,被廷尉府的人当众抓走了!难道您没有宽到光幕吗?全天下的人都通过光幕看到舅父被抓走了?”
萧元漪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将程老夫人惊的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什么光幕?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了?抓……抓走了?”
她的声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尖锐:
“你说的什么狗屁光幕,不可能!我弟弟他……他老实本分!定是那些杀千刀的官兵抓错了人!是有人陷害!”
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将矛头指向了儿媳,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阿母慎言!那光幕……”程始又急又怒,“现在不是胡乱攀咬的时候!董舅父到底做了什么?他为何会被抓?您若知道内情,速速告知我们,或许还能想法子周旋一二!”
“想法子?对对对!快想法子救我弟弟!”程老夫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来抓住程始的胳膊,
“始儿!你是将军!你姐夫是万松柏!你们快去跟廷尉府说,抓错人了!放了他!他是被冤枉的!他什么都没做啊!”
她哭天抢地,涕泪横流,捶胸顿足,将撒泼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嘴里翻来覆去就是“冤枉”、“陷害”、“快救人”,对董舅父究竟犯了何事,半个字都不敢提。
萧元漪冷眼看着她这番做派,心头的疑虑和寒意更甚。她太了解这个婆婆了,越是这般呼天抢地、避重就轻,越说明董舅父犯的事绝对不小,而且程老夫人十有八九是知情的,甚至……可能参与其中!她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阿母!廷尉府抓人,证据确凿才会动手!绝非一句‘冤枉’就能放人!董舅父若真是清白,您怕什么?您若不知他犯了何事,我们如何替他辩白?
若您知情不报,延误了时机,或是他犯下的是通敌叛国、动摇国本的大罪,我们程家满门都要给他陪葬!您是想看着您儿子、您孙子孙女,全都人头落地吗?”
这番诛心之言,如同冰水浇头,让程老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哭嚎声戛然而止。就连听到程始夫妻回家,匆匆赶来的葛氏也是愣在当场,原本在心中谋划已久的挑拨之言也咽了下去。
程母惊恐地看着儿子儿媳严肃到可怕的脸,尤其是儿子程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正直和愤怒,她知道,儿子是绝不会为了包庇舅舅而枉顾国法、牵连家族的。
她眼神闪烁,嘴唇哆嗦着,搜肠刮肚想编造一个听起来合理的“冤屈”,或者干脆继续装糊涂。就在她张口,准备再次哭喊“我不知道啊,他就是被陷害的……” 这一瞬间——
厅外,传来了极轻却清晰的脚步声。
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缓缓踏入了正厅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