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摆手打断:\"此事暂且不论。我只想说晋绥军未必全心抗日,甚至可能奉第二战区长官或蒋氏之命,蓄意制造摩擦。\"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不知你是否也有同感?”
朱传武眉头微蹙,“我完全认同您那句话,中国人不该打中国人!我们为什么要与同样抗日的队伍发生冲突?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三五八团的情况不同,即便三营有人动摇,那也是个别现象。当然,晋绥军某些部队的不良影响也不能忽视,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你认为楚云飞真会主动挑起事端吗?”
许平轻笑一声,“看来你对他的真实意图还不够了解。你们共事时间尚短,中间还隔着方副团长这层关系。更重要的是,他还在考察你。”
“有些话不便当面说破。若真要你带兵去试探八路军实力,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利用你,要么是把你当心腹。但以楚云飞的性格,他不会轻易向心腹吐露这种心思。”
“即便真要动手,我相信他也会光明正大地来。不过话说回来,若真发生冲突,你觉得我会站在哪边?”
朱传武沉默良久。许平背着手向前走去,两人穿过山洞,吩咐手下看管好二月红后,继续沿山道前行。
走出一段距离,朱传武终于开口:“大当家,这话我只对您一个人说——我猜您会支持八路军。但这种话本不该由我来说,既怕影响您的判断,也怕显得不负责任。”
“换作以前,或是在楚团长面前,我绝不会吐露半个字。但在您面前,我愿意坦诚相待。”
许平赞许地点头:“你说得对。你欣赏他们是因为他们真心抗日,而你也明白我的立场。我的想法很简单:黑云寨就是我们的家园,绝不容鬼子侵犯,更要守护一方平安。”
“其实无论是治军还是治理地方,都需要丰富经验。从管理村庄到治理县城,乃至将来经营城市,都需要不断积累经验。当然,这些现在还言之过早。”
许平目光凝重,沉声道:“眼下战事紧迫,我只关心如何夺取每一寸土地——无论是县城、乡镇,还是山头阵地,哪怕只是一座碉堡!”
他重重拍了拍朱传武的肩膀,“真要拿下这些目标,绝非易事。”
朱传武咧嘴一笑:“大当家反复操练多回,总说差 候。可依我看,小鱼儿他们也算老手了!虽说没打过大规模战役,但放眼全国,真正有这种经验的部队又有几支?这不是妄自菲薄——咱们的城市攻防战,败多胜少。”
“鬼子那套倒简单,大炮轰完步兵冲,可人家的步炮协同确实厉害。他们 充足,卡车大炮要啥有啥。咱们呢?全靠血肉之躯硬扛,拿人命去填……”他声音渐低,“这打法虽是人海战术,可您到底在遗憾什么?”
遗憾什么?
许平嘴角泛起苦笑。他这穿越而来的军事发烧友,对古今战役如数家珍,却始终练不出理想的轻步兵精锐。缺粮?缺枪?不——
“差在组织协同!”许平猛然抬头,“若能培养出十来个你这样的骨干,组建真正的主力部队,哪还用这般头疼?主攻佯攻交替,穿插包抄自如,鬼子再来十倍重火力我也不惧!”
可这话他只能咽在肚子里。主帅无能累死三军,这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却没法向部下诉苦。
“眼下最缺的是人。”许平眉头紧锁,“山上弟兄越来越多,可堪大用的反倒少了。就算招揽江湖好汉,能达到标准的也凤毛麟角……”他直视朱传武叹息道,“若能发掘些将才,哪怕从头培养也好啊!”
朱传武闻言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大当家,或许不是没人——是您要求太高了?”
许平摆了摆手,“标准必须严格!若是对他们放松要求,那他们算什么?是乌合之众还是真正的战士?平日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这才是最根本的道理!”
“倘若仅凭一腔蛮勇冲锋陷阵,却缺乏战斗素养,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日寇的装备已对我们形成压制,未来呢?”
“未来敌军必然更趋机械化,到那时我们该如何应对?如何有效歼敌?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朱传武一时语塞。许平继续道:“就以东北军为例——虽然已成历史,但当年他们的底子如何?”
“放眼如今的晋绥军,虽算得上精锐,可比起全盛时期的东北军又如何?且不提海空力量,单论步炮协同战术——”
朱传武叹道:“毕竟这些年的实战历练,正面交锋经验丰富,总该比当年的东北军强些……”
许平摇头打断:“东北军两次大规模入关作战,进退有度。比如夺取山海关一役,既能战略撤退保存实力,又能组织有效攻势——这般大兵团作战的素养,如今谁能保证?”
“当年少帅编练新军,最精锐的两个混成旅装备的迫击炮、机枪乃至战术条令,与当前日寇水平不相上下!”
“士兵素质虽略逊一筹,但整体战力差距有限。后期溃败更多是士气问题,另当别论。不可否认,东北军当年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是顶尖水准。”
许平踱到岩石旁坐下,阳光洒在他凝重的脸上:“归根结底,东北沦陷的根源在于工业实力悬殊!”
“试想如果我们拥有完备的兵工厂、熟练的工人,能自主生产飞机 ,甚至建造军舰航母,局面将截然不同!”
朱传武苦笑:“可当年东北军的装备也是外购的。铁路阻击战虽未亲历,但战后勘察战场——根本挡不住!”
“敌军全是钢铁洪流, 开路,摩托化部队紧随其后,炮火覆盖后步兵清扫战场。我们最精锐的团,两小时就打光了番号……”
“短短七日,整师伤亡殆尽。这种仗,怎么打?”
朱传武紧锁眉头,许平随手捡起几块石子摆在青石板上。\"瞧好了,敌军全是重炮装甲,这仗该怎么打?\"
他三两下排开石子阵型,\"挖战壕!层层阻击!火力拼不过就得靠战术周旋!\"
石子被推演成战场态势——炮车、摩托化部队在前,后方跟着整编炮群。许平指尖划过沙盘:\"一个满编装甲团,二十辆炮车,三十辆摩托,十五门重炮,配一千五百步兵。这硬骨头怎么啃?\"
\"蛮干?\"许平冷笑一声,石子突然分作三股,\"东北军的老路走不通!步炮协同顶多敲掉一两辆装甲,人家火力网一铺开,除了拿人命填 筒,还能怎样?\"
青石板上的石子忽然化作淞沪战场。\"瞧瞧金陵魔都的教训!援军磨破草鞋赶千里,上去半天就打光整旅整师!\"许平猛地拍碎一块石子,\"工业差距摆着,热血填不平钢铁洪流!\"
最后几颗石子在他掌心跃动。\"三三制冲锋!等他们炮群打完 窗口期,装甲部队推进的空档——\"石子突然穿插合围,\"这才是活棋!\"
许平用石子在地上比划着,“你的壕沟需要采用一两道战法,若想阻击敌人并实施包抄,前端的壕沟必须短小精悍,选在险要位置。敌军身处平原,难道你们要在土丘上作战?”
“这种土丘的优势在于居高临下投掷 ,但同时也容易遭受炮火打击。记住,战争的目标是取胜,前锋阻击部队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正确的壕沟战术应是反斜面挖掘,借助土包在侧翼设防!”
许平堆起一个小土包,用树枝戳出孔洞。前方的壕沟用于抵御敌军的 车和炮车,士兵则在地道中隐蔽。炮火只能轰击前沿壕沟,而人员可在土包后方或侧翼实施阻击,形成有效防御体系。
“第二种战术是以全面火力吸引敌军,同时从两翼迂回包抄,直捣敌方 指挥部,这就是穿插合围的精髓。”
“若不采用这种战术,永远无法赢得战争!”
“面对敌军的钢铁洪流,若固守阵地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全军覆没,横尸遍野;要么士兵胆怯溃逃,不战自败。”
许平的长篇论述令朱传武陷入沉思。他审视着许平演示的战略思想,眉头紧锁:“这就是三三制与穿插战术的价值?我似乎开始理解它们的妙用了。”
许平挥手道:“这就是战争本质!打仗难免牺牲,但目标永远是胜利。双方各五千兵力,或各一千兵力,当敌 力占优时,难道就该弃战而逃?要取胜就必须灵活机动,绕至敌后展开主攻。”
“前沿以壕沟牵制敌军炮车,两翼实施包抄突袭其 阵地。若能穿插至敌后,摧毁其指挥系统和 力量,敌军重武器将失去作用。除非他们不惜同归于尽,否则钢铁洪流终究无法单独占领阵地——战争的胜负取决于士兵的战斗力!”
“这招奇袭战术屡试不爽。若我掌握钢铁洪流,必会布设多重防线,严防两翼偷袭。”
“若敌军试图两翼合围,我必察觉并阻击,形成扩散阵型。古时的一字长蛇阵、太极八卦阵等,看似只是士兵持旗执械列阵迎敌,实则暗藏玄机。”
“其精髓在于层层推进,步步紧逼,不断向敌阵碾压。你若进攻,他必反击!”
“长蛇阵首尾呼应——击其首则尾至,攻其尾则首至,截其中则首尾俱至。这并非一条简单的蛇,而是可分化为头、腰、尾三部分。”
“即便将敌阵拦腰斩断,也未必能取胜!”
朱传武若有所思:“若我军的长蛇阵被围成三圈,两侧需突破重围,重新连成长蛇阵。”
“若无法反包围,便各自为战。但若不懂战法精髓,这长蛇阵不如不用。”
许平笑道:“这是敌强我弱时的对策。若我 力占优,只需防敌偷袭即可。打仗如同对弈,有时需让子以求平衡,有时则以残局周旋。”
“关键在于随机应变,将战场条件转化为战略优势。”
朱传武皱眉:“可实战中培养这种素养太难了。”
许平摆手:“难在训练标准。须总结战争生存法则,蛮干只会坏事。”
“去年初,鬼子一次突袭企图与八路军硬碰硬。战场在大沽镇前方山区,那时三五八团防区未至,故不知情。”
朱传武微微颔首,\"这么说来,即便当时你们在358团,恐怕也不了解实情。日军原本只想打场遭遇战,却始终未能如愿,反倒出现了个奇怪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