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像审讯?阶下囚不像阶下囚,审案的许平也不像什么青天大老爷!
这到底是来吵架还是办案?
可即便有心理准备,他也无可奈何。
许平咧嘴一笑,耸了耸肩:“行了,少来这套。我只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我总该知道吧?”
女人一甩头发,冷哼道:“老娘偏不告诉你,你能怎样?”
许平摆了摆手:“其实也算不上审讯。”
他缓缓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目光落回女人身上:“这样,我给你讲件事。”
“你受鬼子训练,替他们传递情报,肯定是头一回来黑云寨。但你必定和他们有联系,这点我确信无疑。”
“不过,重点不在这儿。我只想说——你若铁了心当汉奸,那我只能扣下你。”
“若能帮忙最好。华夏人不打华夏人,联手赶走鬼子。这些大道理,我也懒得啰嗦。”
说完,他重新坐下。朱传武和小头目面面相觑,心想这位可真够随性的!
女人眉头一皱,瞪着许平:“劝降就好好劝,别这么敷衍!”
许平一摆手:“怎么,还想听我慷慨激昂讲三天三夜?没用!”
“你身份复杂,若光靠热血口号就能策反,鬼子的训练课岂不是白上了?”
女人抓了抓头发,恶狠狠道:“少来这套!就算我答应帮你们打鬼子,也绝不会放过你!”
她撩开头发,指着尚未消肿的脸,咬牙切齿:“你把我打成这样,这仇不共戴天!”
朱传武再次皱眉。小头目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她藏了毒牙,老大一拳把那颗牙砸下来了……”
许平不耐烦地瞥了眼小头目,\"要你多话?她说有仇就有仇呗。不过记着,想 得先帮华夏人办事,这话在理吧?\"
那女人气得直咬牙,却不小心咬到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山洞里火光摇曳,朱传武突然发现这蓬头垢面的女人竟生得极美。只是她现在这副龇牙咧嘴的模样,让朱传武莫名想笑。许平下手确实狠,硬是把个 折腾得狼狈不堪。
许平漫不经心地说:\"我没耐心跟你耗。既然不肯说真名,那就叫你苏妲己如何?\"
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她虽是月亮门的人,却也懂苏妲己是什么意思。刚想发作,却发现手脚还戴着镣铐,只得狠狠瞪着许平:\"你天天变着法羞辱我,不如直接杀了我!\"
许平皱眉道:\"那些下作手段我没兴趣。就算你不肯交代,总得有个称呼吧?叫你苏妲己不乐意,又不肯说真名,难道一直喊'那个女人'?\"他甩了甩袖子,\"要不咱们说点正事?\"
“这次你没找对山寨,这事暂且不提。但你传递的情报,恐怕还有另一半没说!”
“不过,这对我而言并非关键。你透露的另一半情报,无非是告诉于明和那些鬼子要参与县里的行动。可你知道他们具体会采取什么行动吗?”
“若我没猜错,你一旦传递完情报,就再也回不来了。等你把消息交给那个叫于明的鬼子,你连屋子都出不去,然后……”
许平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冷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这不是玩笑,也不是吓唬你。他们要执行的计划,恐怕连你都不清楚。”
一旁的朱传武沉默不语,手始终按在 上,时刻戒备着。无论许平的决定多么令人费解,他都选择全力配合与保护。
许平摆了摆手,继续道:“我的推断很简单——第一,你走不出那里,会被抓起来折磨至死;第二,你的下场可能成为他们的猎物,甚至被当作‘盘中餐’。”
“不妨告诉你一个真实案例。不久前,东北爆发了一场鼠疫,短短一周内死了几千人。历史上那里确实有过大规模鼠疫,但这次却找不到老鼠的踪迹。这不是天灾,而是人为——一战时的毒气弹、生物武器,如今又有人故技重施。”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说着,许平缓缓起身,逼近女人,目光如刀。“你是月亮门的人,应该听过东北的事。我猜,你在省城接任务时,就已经知道内情了。”
女人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躲闪,却被许平牢牢捕捉。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许平的呼吸,终于咬牙低吼:“你就不怕我偷袭你?”
许平轻笑:“想试就试。昨晚在屋里你有的是机会,可惜没成功。”
话音未落,女人猛地合十被铐的双手,朝许平下颌砸去!
许平纹丝不动,嘴角依旧挂着冷笑。朱传武和士兵瞬间举枪对准女人,却被许平抬手制止——他的双臂稳稳架住了女人袭来的膝盖。
——
“我就晓得你们月亮门定有这一手,不过月亮门的花样确实新奇,可惜缺了你的百宝囊!”
“这些玩意儿要派上用场还差 候。若你的百宝囊还在,不仅能撬开脚镣,还能甩出梅花针,正好拿捏要害,我说得可对?”
女子紧咬银牙,斜眼瞪着许平,“你怎会如此清楚我们的事?不愧是大当家。但知道再多又如何,难道不怕我与你玉石俱焚?”
许平咧嘴一笑,“能吃能睡何必寻死?这种事根本不存在。”他松开钳制,随意摆手道,“你该明白,同归于尽对我没用。我对你没兴趣——无论是身段还是这张祸水般的脸。”
“说实在的,我只关心接下来的对手。若这事不能了结,想必你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但你难道不该告诉我些什么?”
女子退回炕沿,牙关紧咬,“休想!就算我真知道什么,与你何干?”
许平一挥手,“怎会无关?这东西出现在此再正常不过。联系山区近况,这手段最是歹毒。”他坐回原位,冷笑道,“别以为与你无关,受害的可都是你的同胞。”
“更要紧的是——你的小命也搭在里面。”
女子猛地甩开额前碎发,“凭这些话就想让我开口?做梦!”
许平嗤笑道,“我若真想劝你,就不当这个大当家了,干脆去你们月亮门——或是教猫眼司令、筱冢义男改邪归正,滚回他们那个小岛岂不更好?何必在这儿折腾?”
女子翻了个白眼,暗自恼火。月亮门的戏法糊弄不了他,连鬼子教的招数也奈何不得。这家伙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最可恨的是他东敲西打,把人折腾得毫无办法。
她既愤恨又无奈,总想找机会给许平点颜色瞧瞧,出口恶气。可偏偏连这点都做不到——这才是最叫人窝火的!
女人无奈地摇摇头,做了个特别的手势。朱传武见状眉头一皱,上前半步打破沉默,突然吟道:\"黑水白山有清高,最远毅龙数半天!\"
女子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朱传武:\"你是何人?\"
朱传武沉声道:\"若你真是月亮门人,怎会出自黑水白山?这倒稀奇。\"他心知月亮门本属江南流派,但连年战乱让江湖格局大变。自清末至民国,社会动荡不安,各地匪患丛生。
东山响马流窜至东北,形成当地特有的绺子势力。与此同时,江南、西南、西北等地也涌现出各种帮派组织。江湖中人四处奔走,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南方有青红帮这样的反清复明组织,沿江流域则有月亮门等以山川为号的门派。这些江湖势力多以打探消息、传递情报为业,暗中为盗匪提供线索。
朱传武对东北绺子知之甚详,这番话令女子神色骤变。她仔细端详着朱传武的装束与身形,发现此人虽衣着朴素,但挺拔如松,分明是行伍出身的气质。
女人警觉地皱起眉头:\"你怎会知晓这些?\"
朱传武神色如常:\"知道便是知道。传闻月亮门本是沿江行走的江湖豪杰,如今竟出现在白山黑水间,倒真是稀奇。\"
\"不过白山黑水确实有月亮门。看你这模样,倒让我想起二月红——自然只是传说中的二月红。据说二月红千人千面,无人识得真容。\"
女人眉头紧锁。许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咧嘴笑道:\"二月红这名字不错。可为何是二月红?江南一带不该是九月红么?枫叶也是九十月才红啊。\"
朱传武耐心解释:\"东北的二月红指的是红围巾红丝绸。二月大雪纷飞,雪中一点红格外醒目。另一种说法是指火红狐狸——在雪山猎得火红狐狸制成围脖,那可是稀罕物。\"
许平眨眨眼,\"狐狸精\"三字脱口而出。女人气得咬牙切齿,刚要发作又觉无奈,只得摇头。
许平继续嬉笑:\"总比苏妲己强些。二月红也可解作英姿飒爽的女子——不爱红妆爱武装,英姿飒爽红缨枪,如何?\"这打油诗般的句子让朱传武和女人都为之一怔。
许平摆手道:\"若你既是月亮门人,又来自白山黑水,那事情就简单了——你十有就是二月红。能从东北被鬼子押送到这西北山沟里,也真难为你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三人陷入沉默。
最终朱传武开口:\"若你真是二月红,东北沦陷那年你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一直在抗争。怎会沦为特务?\"
女人微微抬头:\"你又是何人?凭何评判?听你口音是东北军人吧?\"
“你们东北军逃了,把家乡丢给鬼子,害我们成了 奴,你有什么脸指责我!”
“这位大当家口音不像东北人,但他能以中国人的身份教训我。可你们这些当兵的,从东北军到全 队都该以死谢罪!”
女人眼神陡然锐利,尽管双手戴着镣铐,仍倔强地指向朱传武:“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你们丢了国土,反倒来怪我这个弱女子?”
朱传武羞愧低头不作辩解,许平冷眼旁观不发一言。他虽与朱传武交好,却认为此事无需袒护。待女人愤然住口,许平突然咧嘴一笑。
“二月红,你说得都对。可他就算该死,也得先杀够鬼子偿债!要说责任,从当兵的到每个中国人都难辞其咎——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不公道。”
话音未落已转向正题:“既然承认是二月红,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传武兄弟都是东北来的,该清楚鬼子在谋划什么。他在晋绥军三五八团当个小小副官,图的就是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