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太镇临时指挥所的木桌上摊开着军用地图,铅笔痕迹勾勒出附近的山川河流。
萧然的手指划过等高线密集的区域,停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上。
“这里,断刀山。”他的指尖敲了敲,“平邑到保太的必经之路,两侧陡坡,中间一条道。鬼子的大队和炮兵要来,只能走这儿。如果走其他路,鬼子的炮兵无法通行!”
李振彪和两个连长凑近地图,眼睛放光。“好地方!关门打狗!”一连长王永军咧嘴。
“好!那我们就在断刀山谷伏击小鬼。”萧然拍板,“李营长,立刻集合部队,全速开进!必须在鬼子之前抵达,构筑阵地!”
命令下达,整个保太镇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启动。
两个主力连加上新补充的五十名新兵,迅速整队出发。小四轮和三轮车已经开始装载士兵和武器弹药。
沉重的迫击炮部件被拆解装车,扛着火箭筒和弹药箱的战士步履匆匆,新兵们则扛着工兵锹,紧张又兴奋地跟着队伍小跑。
车队急行军半个小时后,断刀山谷阴森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将所有车辆全部隐蔽在一个偏僻的斜僻山谷之后。
部队如同蚁群般散开,按照预定方案抢占位置。
“炮兵连!反斜面阵地!动作快!标定诸元!”李振彪的吼声在山谷回荡。炮手们迅速在谷口另一侧的山坡背面挖掘炮位,架设82毫米迫击炮,观测手爬上高处,举着望远镜测算距离和角度。
“狙击组!上制高点!控制整个谷底!”孙锐带着他的小组像幽灵般消失在两侧高坡的岩石和灌木丛中。
“火箭筒组!找天然掩体!找不到的,用工兵锹给我挖!快!”王永军督促着。战士们纷纷寻找岩石凹处或大树根部,找不到理想位置的立刻挥动工兵锹挖掘单兵掩体。
新兵们被集中在一处相对安全又能俯瞰谷底的高坡背面。
“听着!”李振彪指着下面,“你们今天的任务,是看!看老兵怎么打!看怎么隐蔽!看怎么配合!枪都给我收好!没命令,谁都不准开火!暴露了位置,害死自己人,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新兵们屏息凝神,用力点头。
萧然带着一个班的工兵和后勤队运送来的地雷箱,迅速下到谷底道路两旁。
“阔剑,五十枚,沿路两边交错布设,间隔五十米!
‘此面向敌’的标识,必须对着路中央!地雷下面的角要插在泥土里插稳,用枯枝烂叶盖好!”
他亲自示范,将沉重的方形地雷倾斜着埋入土中,小心地调整角度,确保那致命的700枚钢珠扇面能覆盖整条道路。
“阔剑遥控器,”他指着几个负责引爆的战士,“你们的位置在高坡视野好的地方。看仔细了!等鬼子被炮炸下车,全挤在路上时再按!早了晚了都浪费!”
接着是那些小巧的蝴蝶雷。
“这些,”萧然拿起一个圆盘状地雷,“布在口袋阵最里面,离谷口大约两百米的地方。记住,不能放太靠外!鬼子前锋踩响了,后面的就不进来了!要让他们的主力全挤进来再‘开花’!”
战士们会意,快速将几百枚蝴蝶雷分散布设在预定的伏击圈口袋底部区域,同样仔细伪装。
“防空小组!”萧然看向四个精干的五人小组,“前出战场两公里,隐蔽在树林里。济南的鬼子飞机可能被我们打怕了不敢来,但以防万一,眼睛都给我放亮点!发现敌机,立刻执行清空任务!”
一切布置就绪,山谷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战士们趴在冰冷的泥土和岩石后,枪口指向下方蜿蜒的土路,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
平邑县城通往保太镇的土路上,烟尘滚滚。
日军第十独立混成旅团第三步兵大队大队长吉川正雄少佐脸色铁青,不断催促着:“快!再快!保太镇危在旦夕!”
他乘坐的九四式卡车引擎嘶吼,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满载步兵的卡车、三轮摩托、驮着山炮零件的骡马队、徒步奔跑的炮兵。
山炮中队中队长中村浩大尉脸色同样难看,他的六门宝贵的九四式75毫米山炮被拆解由骡马驮运,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大队长!保太镇电话彻底中断!恐怕……”副官忧心忡忡。
“八嘎!闭嘴!全速前进!必须救出松本中队!”吉川咆哮着,心里却蒙上不祥的阴影。
队伍的前锋,是吉川派出的尖兵小队。
两辆三轮摩托风驰电掣般冲进断刀山谷中央,车上的轻机枪对着两侧山坡可疑的草丛岩石胡乱扫射了一通。
“哒哒哒哒——!”子弹打得碎石乱飞。
毫无反应。只有枪声在山谷间空洞地回响。
同盟军战士早已经习惯了鬼子的火力侦察,根本就不理不睬,没有任何反应。
摩托兵停下,警惕地观察片刻,拿起电台:“报告大队长!山谷安全!未发现敌踪!可以快速通过!”
“哟西!”吉川松了口气,“全队!跑步前进!目标保太镇!”
长长的队伍像一条土黄色的毒蛇,毫无戒备地钻进了断刀山谷。
步兵在卡车上颠簸,炮兵牵着骡马小跑,摩托车的引擎声在山壁间回荡。
当最后一辆拖着山炮零件的骡马车也完全进入伏击圈时,趴在谷顶一块巨石后的萧然,眼神冰冷如铁,对身旁的李振彪微微颔首。
李振彪猛地抓起对讲机,声音如同炸雷:“炮兵!给老子砸!全速射!打光所有炮弹!”
“嗵!嗵!嗵!嗵——!”沉闷的发射声从反斜面阵地传来。
紧接着,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
数十发82毫米迫击炮弹如同冰雹般狠狠砸进拥挤在山谷道路上的日军队伍!
“轰隆!轰隆!轰隆隆——!”
爆炸的火光瞬间连成一片!
巨大的气浪将卡车掀翻,将士兵和骡马撕碎!
惨叫声、骡马嘶鸣声、金属扭曲声、弹药殉爆声震耳欲聋!
浓烟和尘土冲天而起,遮蔽了半个山谷!
一辆弹药车被直接命中,引发了惊天动地的二次爆炸,火光吞噬了周围十几米内的一切!
两门刚刚从骡马背上卸下的山炮被炸成了扭曲的废铁!
“敌袭!敌袭!”
吉川少佐狼狈地从翻倒的卡车驾驶室里爬出来,头盔歪斜,脸上全是血和灰。
“下车!建立防御!炮兵!快架炮!反击!反击!”
他声嘶力竭地挥舞着军刀,两撇仁丹胡因激动而不停的颤抖。
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展现了顽强的军事素养。
幸存者纷纷从燃烧的残骸和尸体堆中爬出,在军官和老兵的嘶吼下,试图依托翻倒的车辆和弹坑建立环形防线。
炮兵们也挣扎着去拖拽那几门幸免于难的山炮。
就在这时,那些被精心布置在“口袋底”的蝴蝶雷,被混乱奔跑的日军士兵触发了!
“砰!砰!砰!砰——!”
无数细微的爆炸声并不惊天动地,但带来的却是地狱般的景象!
几百枚蝴蝶雷几乎同时跳起到齐腰高,瞬间爆射出成千上万颗致命的钢珠!
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霰弹枪在人群中横扫!
“噗噗噗噗噗——!”
钢珠穿透棉布军服、钻入血肉之躯的闷响连成一片!
超过一百名日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齐刷刷倒下!
道路中央和边缘瞬间躺满了痛苦翻滚、哀嚎不止的伤兵!
鲜血迅速染红了地面。未被直接击中的士兵也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寻找掩护或趴倒在地。
“卫生兵!救救我!”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腿!我的腿断了!”
“啊,啊,……我的肚子,八嘎,卫生兵赶紧来救我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和呼救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吉川少佐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心惊肉跳起来。有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在心头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