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尘土飞扬，口号声与器械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紧张而严肃的气氛。
就在这时候，萧然只听到远处一声尖叫：“哎呦，哎呦……”
原来，在投弹训练中，轮到一名叫李栓柱的新兵了。他身材敦实，臂力不错，但眼神里还带着对新装备的生疏。
助跑，引臂，投掷！动作一气呵成，手榴弹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飞向几十米外的靶坑。
“好！投得远！”旁边的班长刚赞了一句。
“轰隆！”一声远比平时训练更响亮、更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火光与烟尘腾起的高度和范围也明显更大。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块高速旋转、边缘锐利的弹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竟远远超出了李栓柱和所有人根据“老经验”估算的安全距离，呼啸着飞向侧后方负责警戒和观察的另一名战士——王石头。
“啊！”王石头只觉得小腿外侧一阵钻心的剧痛，身体一个趔趄，低头一看，裤腿已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布料。
一块巴掌大的锋利弹片，深深嵌入了小腿肌肉，距离骨头仅毫厘之差。
“卫生员！快！”训练场瞬间一片混乱。
教官李振彪脸色铁青地冲过去查看情况，王石头疼得冷汗直冒，但咬着牙没喊出来。
李正彪蹲下身，看着那块触目惊心的弹片，又看了看爆炸点与王石头站立位置的距离，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猛地站起来，对着惊魂未定、满脸自责的李栓柱和所有围观的投弹组士兵吼道。
“都看见了吗？！都给我看清楚这块铁片子！”他指着卫生员刚刚取出的染血弹片，“这不是你们以前玩的‘大炮仗’！这是要鬼子命的真家伙！威力有多大？比你们想的要大得多！安全距离是多少？以前的经验不管用了！以后投弹，警戒线给我再往后撤二十米！不，三十米！每个人投之前，都给我想清楚，这玩意儿炸开了，能飞出多远！别没炸着鬼子，先把自己同志撂倒了！血的教训，都给我刻在脑子里！”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只能说是没经验。
这批士兵在那个年代，许多人此前只接触过边区自制的“边区造”手榴弹，甚至是更简陋的“麻尾手榴弹”或民国初年老兵工厂生产的早期型号。
这些老式手榴弹装药量少，铸铁外壳厚且脆，爆炸威力有限，破片飞散距离近且不规则，士兵们多少有些“经验”，知道大致的安全距离。
今天，他们却领到了崭新的、由现代兵工厂仿制的手榴弹。
这种新弹装药更猛，外壳更薄，预制破片多，爆炸威力和破片有效杀伤半径远超他们以往熟悉的“老伙计”。
李栓柱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王石头痛苦的呻吟声和教官严厉的训斥，让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手中武器的致命威力，也深刻理解了“安全规程”背后是用血换来的教训。
几天后，在另一片更开阔的场地，气氛更加凝重。一名士兵正扛起一具RpG。
这是极其珍贵的反坦克、攻坚利器。
挑选出的射手和装填手都是骨干，正接受教官李振彪的训练和指导。
新兵张铁牛因为眼神好、反应快，被选为预备装填手在一旁观摩学习。
他既兴奋又紧张，看着那粗长的发射管和尖头的火箭弹，充满了敬畏。
轮到一组射手实弹射击了，射手老赵沉稳地扛起发射筒，装填手小李迅速将一枚粗大的火箭弹从尾部装入，动作干净利落。
“目标，前方土坡掩体，预备——发射！”教官下达指令。
老赵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嗤——轰！！！”
火箭弹离膛的瞬间，尾部猛然喷出长达数米、温度极高的炽热燃气流！
这股尾焰如同一条狂暴的火龙，带着巨大的噪音和冲击波，瞬间席卷了发射筒后方近十米范围，地面上的尘土被猛烈吹起，形成一片灼热的烟尘区域。
这本是火箭筒发射时的正常现象，安全规程里明确要求：发射筒后方绝对净空，严禁任何人站立！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站在侧后方紧张观摩的张铁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火光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刚好退到了危险区域边缘！
更糟糕的是，一阵突然的侧风，将原本笔直向后的部分高温尾焰猛地吹偏了一个角度！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张铁牛的右臂外侧和后背部分衣物瞬间被高温尾焰扫中！
布料瞬间焦糊卷曲，皮肤暴露在近千度的高温燃气中，发出了可怕的“滋啦”声。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
“快！救人！”李振彪和周围的战士脸色大变，迅速冲上去扑灭他身上的火星。张铁牛的手臂和后背出现了严重的烧伤，皮肤通红、起泡，甚至部分碳化，惨不忍睹。
几名战士立刻慌忙将张铁牛抬往医疗室接受治疗。
剩下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张铁牛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火焰被扑灭后的青烟。
萧然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走到惊魂未定、满脸后怕的射手老赵和装填手小李面前，又扫视了一圈所有在场的火箭筒组和观摩人员，声音如同寒冰，一字一顿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眼睛呢？！你们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安全条例是贴在墙上当画看的吗？！”
萧然猛地指向火箭筒尾部，“看看！都给我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地狱喷出来的火！是能瞬间把人烤熟、烧焦的玩意儿！不是灶膛里的柴火！”
过转身，萧然对着所有人大吼，声震四野：
“火箭筒，是重武器，威力大，危险更大。它的屁股后面，就是阎王殿的大门！我强调过一万遍：发射时，筒后绝对净空！净空！别说站个人，就是一只耗子也不许有！你们当耳旁风？！今天伤的是胳膊后背，明天要是有人站正后方，整个人就没了！烧成灰了！懂不懂？！”
“还有你们！”他指向观摩组，“看热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谁让你们靠这么近的？安全警戒线是摆设吗？都给我记住，训练场就是战场！这里的每一个疏忽，流的每一滴血，都是给鬼子送子弹！都是对战友的犯罪！纪律！铁一样的纪律！就是保命的护身符！谁再敢拿安全当儿戏，就给我滚出这个训练场，滚回家抱孩子去！这里不需要害死自己人的兵！”
萧然的怒吼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战士们的心上。
张铁牛的惨状和老兵严厉到近乎冷酷的训斥，将“安全”二字，用血与火的代价，深深烙印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他们明白了，面对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一丝一毫的侥幸和大意，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