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冰原,名副其实的生命禁区。
刚一踏入其边界,凛冽如刀的寒风便裹挟着冰粒,劈头盖脸地砸来,能见度急剧下降。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单调、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极端低温足以在短时间内将暴露在外的血肉冻坏死,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寻常修士在此连维持自身热量都极其困难。
“呜…好冷…”阿苗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两只眼睛,趴在戈隆宽阔的后背上瑟瑟发抖,她的几只不耐寒的小蛊虫早就缩回皮囊里不肯出来了。戈隆倒是还好,守荒人本就体格强悍,加上新换装的厚实兽皮袄和镶嵌了御寒符文的护甲,还能抗住。
炎姬周身自然地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火焰,将寒意驱散,她倒是挺喜欢这种干冷的环境,抱怨道:“这鬼地方,连个能烧的东西都没有,无聊死了!”
林墨催动地脉晶石,散发出温和的大地暖意笼罩着周围一小片区域,同时仔细观察着墨影留下的标记——那是一种极其隐蔽的、只有他们几人能识别的暗号,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线。磐石则显得如鱼得水,它厚重的鳞甲和天生对土系能量的亲和力让它能很好地抵御严寒,粗壮的四肢踏在深厚的积雪上如履平地。
队伍在死寂的冰原上艰难前行着。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这种绝对的寂静反而给人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突然,趴在戈隆背上的阿苗猛地抬起头,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含糊道:“有…有奇怪的味道…淡淡的…腥味…还有…石头烧焦的味道?”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林墨示意磐石停下,仔细感知四周。风雪似乎暂时小了一些,前方隐约出现一片被冰封的乱石滩。
墨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前方风雪中浮现,低声道:“前面有情况。一队寒煞宗的运输队,大约二十人,押送着五辆雪橇车,看起来像是…棺材。他们遭遇了袭击,全死了。”
全死了?在这冰原上,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袭击寒煞宗的人?
众人小心翼翼靠近乱石滩。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二十几名寒煞宗武者保持着战斗或逃跑的姿势,被彻底冻结在原地,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那五辆厚重的、看起来像是运棺木的雪橇车也被冰封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
“不是法术造成的冰冻。”青鸾(已返回,她坚持先护送一段路再折返)仔细检查后得出结论,“更像是…某种极寒领域瞬间笼罩了这里,抽干了所有热量。看这里——”她指向一名武者冰雕的胸口,那里有一个碗口大的洞,贯穿前后,伤口边缘极其光滑,仿佛被什么极致锋利且冰冷的东西瞬间刺穿并冻结。
“是某种…生物?”林墨皱眉。他尝试用剑轻轻敲击一具冰雕。
咔嚓…哗啦…
那冰雕竟然应声碎裂,连同里面的尸体一起,化作了满地指甲大小的冰晶碎片,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好诡异的死法!
“检查车辆!”林墨下令。
戈隆上前,用巨斧小心翼翼劈开一辆雪橇车上的冰层。里面并非棺材,而是一个个紧密排列的、透明的冰棺!每个冰棺里都封冻着一个人!他们穿着破烂,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但身体似乎并未完全僵硬,胸口甚至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是那些‘流民’!他们还活着!”阿苗惊呼。
“不…不完全是活着…”墨影眼神锐利,他指着一个“流民”的额头,那里皮肤下,隐约有一个淡淡的、正在缓慢蠕动的蜘蛛状阴影!“他们已经被‘寄魂蛛’寄生了!处于一种半生半死的状态,正在被改造成傀儡!这些就是运往冰葬谷的‘货物’!”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恶寒。鸦组织的手段竟然如此残忍诡异!
“毁了它们。”林墨毫不犹豫地下令。这些可怜人已经救不回来了,绝不能让他们成为敌人的武器。
炎姬立刻动手,白色火焰小心翼翼地灼烧着冰棺,将里面的“流民”和寄生蛛一同化为灰烬,让他们得以安息。
就在他们处理最后一辆雪橇车时,异变突生!
风雪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空灵、仿佛冰晶碰撞般的嘶鸣声!紧接着,四周的冰面上,凭空凝结出数十个模糊的、人形的冰晶轮廓!它们没有五官,身体由不断增殖的尖锐冰刺构成,移动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速度快得惊人,直扑众人而来!
“是冰元素精灵!或者说…冰煞妖物!小心它们的冰刺和寒气!”青鸾警示道,飞剑已然出鞘!
战斗瞬间爆发!这些冰煞妖物极其难缠,物理攻击很难彻底摧毁它们(打碎了很快又能重新凝聚),而且散发的寒气能不断侵蚀众人的护体灵力和体温。炎姬的火焰成了主力,每一次火焰爆裂都能大片地蒸发它们,但妖物数量似乎无穷无尽,不断从风雪中凝聚出来。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找出它们的核心或者控制源!”林墨一边用“揽月式”荡开密集的冰刺攻击,一边大喊。
阿苗躲在戈隆身后,手忙脚乱地扔出各种蛊虫,但她的蛊虫大多不耐寒,效果甚微。情急之下,她掏出一把彩色的、像是糖豆一样的丸子扔了出去:“请你们吃好吃的!”
那些丸子落地即碎,散发出极其怪异刺鼻的辛辣气味。令人惊讶的是,那些冰煞妖物接触到这种气味,动作竟然明显一滞,身上冰刺的增长速度都变慢了,仿佛…被“呛”到了?
“咦?这些冰疙瘩讨厌辣味?”阿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就在这时,林墨注意到,所有妖物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乱石滩中央的一块不起眼的、半埋在地下的黑色石碑!
“攻击那块石碑!”
炎姬立刻集中火力,一道浓缩的白色火柱轰向石碑!
轰!
石碑炸裂!里面竟然镶嵌着一颗不断跳动的、散发着浓郁寒气的蓝色晶核!
随着晶核被毁,周围所有的冰煞妖物瞬间崩塌,化作了普通的冰雪。
“是人为布置的防御法阵…”青鸾捡起一块晶核碎片,面色凝重,“利用天然极寒环境凝聚冰煞守卫…好巧妙也很毒辣的手段。看来我们离他们的地盘不远了,而且对方已经有所察觉。”
清理完战场,众人不敢久留,继续沿着墨影的标记前进。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几乎为零,全靠林墨的地脉感知和磐石的本能艰难辨路。
又行进了大半日,就在天色渐暗,气温骤降到足以冻裂金石时,前方风雪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模糊的阴影轮廓。
那似乎是一座…被完全冰封了的古老神殿?巨大的石柱坍塌断裂,宏伟的穹顶被冰雪覆盖,只剩下一个黑黝黝的入口,如同巨兽的嘴巴,散发着沧桑而诡异的气息。
墨影的标记,到此为止。旁边还有他留下的一个新刻记号:表示“安全,可暂避,内有发现”。
这座突兀地出现在冰原深处的神殿,显得格外诡异。但肆虐的暴风雪和急剧下降的温度已经不容他们多做选择。
“进去避避风雪,恢复一下。”林墨做出决定。
磐石缩小了体型(这是它最近新展现的能力),勉强挤进了神殿入口。殿内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广阔,虽然破败不堪,布满了冰棱和积雪,但确实挡住了外面致命的寒风。空气中有一种陈腐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檀香?
大殿中央,有一座已经冻结的喷泉水池,水池后方,是一尊高达十丈、被厚厚冰层覆盖的神像。神像的容貌模糊不清,似乎被故意破坏过,但其姿态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邪异?
墨影正站在神像脚下,仰头看着什么。看到众人进来,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安全。
“有什么发现?”林墨走过去。
墨影指着神像基座上一些被冰封的、极其古老的壁画和文字:“这神殿…不属于寒煞宗,甚至可能比北冥人族的历史更早。这些壁画描述的是…崇拜星辰,以及…引导星陨坠落的过程?文字我看不懂,但这种风格…”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碎片记忆。”
就在这时,阿苗怀里那只一直睡觉的“寻药蛊”突然躁动起来,吱吱叫着,挣脱阿苗,飞快地爬向神像背后黑暗的角落,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它。
众人警惕地跟过去。只见在神像背后的阴影里,竟然盘坐着一具完整的人类骸骨!骸骨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衣服早已风化,但骨骼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玉质光泽,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依旧不朽。骸骨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卷用某种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卷轴,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而那“寻药蛊”,正试图啃咬那卷轴,显得异常兴奋。
“这…”林墨小心地取下卷轴(骸骨并未阻拦,仿佛只是一种执念),轻轻展开。
兽皮卷轴上,用一种暗红色的、疑似朱砂的颜料绘制着复杂的星辰运行轨迹,旁边标注着大量无人认识的古老文字。而在卷轴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却让林墨和墨影瞳孔同时收缩的图案——
那是一个由星辰和锁链构成的复杂印记!
这个印记,竟然和林墨母亲苏璃留下的那枚玉佩上的印记,以及墨影记忆中幽影蛛巢深处某个禁地的标记,一模一样!
这座被遗忘在冰原深处的古老神殿,一具不朽的骸骨,一份神秘的星辰卷轴,还有一个连接着林墨身世和鸦组织核心秘密的印记…
风暴在神殿外呼啸,而殿内的谜团,却比风雪更加冰冷扑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