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脉,名副其实。一踏入其范围,四周的景象便陡然一变。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缠绕垂落,地面堆积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潮湿霉烂的气息。而最令人不适的,是那无处不在、越来越浓重的雾气。
这雾气并非寻常水汽,颜色带着一丝诡异的灰白,不仅极大地阻碍了视线,更能干扰人的感知和精神力。即使以林墨等人的修为,视野也被压缩到不足十丈,精神力探出如同泥牛入海,难以及远。
“这雾……果然有古怪。”苏青鸾(北渊)秀眉微蹙,指尖在随身阵盘上划过,阵盘上的指针不停晃动,难以稳定,“能量场极其混乱,而且……似乎能放大负面情绪。”
“放大负面情绪?”炎姬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试图驱散眼前的浓雾,“怪不得老子觉得有点心烦意乱,看啥都不顺眼!”说着,还故意瞥了一眼旁边沉默前行的青鸾(帝都)。
青鸾(帝都)仿佛没听见,只是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清冷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被浓雾扭曲的怪异树影。
阿苗则显得有些不安,小脸紧绷,紧紧抱着她的瓦罐:“阿宝说这雾里有‘坏东西’……在偷偷看着我们……还学我们说话……”
“学我们说话?”林墨心中一凛,立刻示意队伍停下,“大家小心,这雾气可能致幻。”
话音刚落,前方的浓雾突然一阵翻滚,隐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仿佛女子哭泣又像是轻笑的声音,飘飘忽忽,让人头皮发麻。
“装神弄鬼!”炎姬脾气最爆,直接一道火焰刀芒劈了过去!
火焰没入浓雾,如同石沉大海,连个响动都没有。但那诡异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省点力气。”青鸾(帝都)淡淡开口,“雾气无形,物理攻击效果甚微。凝守心神,勿被外邪所乘。”
炎姬哼了一声,但也没再出手。
队伍继续小心翼翼前行。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辨,周围的景物在浓雾中变得光怪陆离,扭曲的树影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那诡异的低语声时而响起,有时是诱惑,有时是威胁,有时又变成他们记忆中熟悉的声音,试图扰乱他们的心智。
“墨儿……到娘这里来……”一阵模糊的、带着哀伤的女声突然在林墨耳边响起,像极了记忆中母亲苏璃的声音!
林墨身形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幻觉,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过来,厉声道:“紧守灵台!是幻听!”
其他人显然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
阿苗吓得小脸煞白,嘴里不停念叨:“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阿宝快把它们赶走……”
苏青鸾(北渊)额头沁出细汗,双手结印,一层淡淡的清光笼罩自身,抵挡着幻音的侵蚀。
炎姬则显得暴躁无比,对着空气骂骂咧咧:“滚开!死鬼老爹!老娘才不会回去嫁人!再叨叨信不信我烧了你牌位!”
唯有青鸾(帝都),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那些幻音对她毫无影响,只是她的眼神比平时更加冰冷锐利,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就在众人艰难抵抗幻雾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怒骂声!
“妈的!这鬼地方!”
“小心!这雾里有东西!”
“啊——!”
声音来自另一伙人!而且似乎遇到了麻烦!
林墨眼神一凝,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刻悄无声息地向着声音来源摸去。
穿过一片更加浓郁的雾墙,眼前的景象让众人一愣。
只见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七八个穿着各异、江湖人士打扮的汉子正背靠背,挥舞着兵刃,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空气!他们眼神涣散,满脸惊恐,仿佛正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口,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反而越打越疯狂。
“是‘雾妖’!”苏青鸾(北渊)低声道,“并非真正的妖物,而是浓雾结合此地混乱磁场所生的幻象,能引动人心底最恐惧的事物。他们陷入自己的心魔幻境了。”
“救不救?”炎姬挑眉问道。
林墨略一沉吟。这些人来历不明,但见死不救非他本性。
“青鸾姑娘,可有办法驱散这片区域的幻雾?”林墨看向青鸾(帝都),她的剑气锋锐,或许能斩破虚妄。
青鸾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长剑出鞘,清冷的剑意瞬间凝聚。
“清音破妄!”
她一剑挥出,并非针对那些人,而是斩向空中的浓雾!一道清越的剑鸣如同凤唳般响起,带着涤荡心神的力量,瞬间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灰雾驱散了不少!
那些陷入幻境的江湖汉子浑身一颤,动作猛地停滞,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又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和彼此,这才明白刚才经历了什么,顿时后怕不已。
“多……多谢诸位英雄相助!”为首的一个虬髯大汉喘着粗气,抱拳道谢,眼神中带着感激和警惕,“在下翻江蛟李奎,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不知诸位是?”
“路过之人。”林墨淡淡回应,并未透露身份,“你们为何来此险地?”
李奎叹了口气:“不瞒英雄,近来云雾山有‘异宝出世’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霞光万道,地动山摇,我们兄弟几个便想来碰碰运气,谁知这鬼地方如此邪门!刚进来没多久就……”他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异宝出世?霞光万道?
林墨与苏青鸾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这恐怕就是方岩博士探测到的龙脉能量波动外泄,被人误认为是异宝了。消息果然泄露了,还引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此地危险,绝非寻常异宝,诸位还是尽早离去为好。”林墨好心劝道。
李奎等人面露犹豫,显然不舍得空手而归。
就在这时,另一侧雾气中传来一声冷笑:“离去?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嗖嗖嗖!
数支淬毒的弩箭从雾中射出,直取林墨等人要害!
青鸾(帝都)剑光一闪,轻易将弩箭斩落。
只见雾气中走出十余名身穿黑衣、面带黑巾、行动间透着军队肃杀之气的人,为首一人眼神阴鸷,手中拿着一柄奇特的弯刀。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格杀勿论!”那阴鸷男子冷喝道,目光却死死盯在李奎那伙人身上。
“放你娘的屁!”李奎大怒,“你们这些河西郡守的走狗!一路追杀我们到此,不就是想独吞宝贝吗?!”
河西郡守的人?林墨心中一动,看来墨影情报中提到的官府探子,就是这些人了。他们竟然是追杀这些江湖人士而来?还是借机也想探寻龙脉?
那阴鸷男子不再废话,一挥手,手下黑衣人立刻结阵攻来,刀光凌厉,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李奎那伙人也不是善茬,怒吼着迎了上去,双方顿时混战在一起。
林墨小队反而被晾在了一边。
“打起来了?咱们帮谁?”炎姬跃跃欲试。
“谁也不帮。”林墨冷静道,“让他们狗咬狗。我们绕过去,继续前进。”
他们正要悄悄离开,那名阴鸷男子却似乎不愿放过目击者,厉声道:“那伙人也是同党!一并杀了!”
顿时,几名黑衣人脱离战团,向着林墨他们杀来。
“找死!”炎姬早就手痒了,火焰长刀一振就要冲上去。
“我来。”青鸾(帝都)却比她更快一步,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出,剑光如同惊鸿一闪!
噗嗤!噗嗤!
那几名冲过来的黑衣人动作猛地一僵,脖颈处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随即扑倒在地,竟是一个照面就被秒杀!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炎姬冲出去的姿势僵在原地,撇撇嘴:“……抢人头倒挺快。”
那阴鸷男子和李奎等人都被青鸾这恐怖的身手震慑住了,混战都为之一顿。
林墨深深看了那阴鸷男子一眼,不再停留,带着小队迅速没入浓雾之中。
身后传来那阴鸷男子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李奎等人趁机反攻的喊杀声。
远离了那是非之地,浓雾再次将一切遮蔽。
“看来盯上这里的人还真不少。”苏青鸾(北渊)语气凝重。
“不止他们。”林墨目光锐利地扫过侧前方的浓雾,“还有一伙人,一直跟着我们,比那些人更专业,更隐蔽。”
墨影的提醒应验了。除了明面上的江湖人士和官府探子,还有第三股势力在暗中窥伺。
这趟浑水,越来越深了。
而他们距离那“迷魂谷”的核心,也越来越近。周围的雾气更加浓郁,幻象和低语几乎无孔不入,连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变得柔软诡异,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
阿苗的瓦罐里,“阿宝”突然变得极其焦躁,不断撞击着罐壁,发出尖锐的“噗噗”声。
“阿宝说……前面……有很可怕……很饿的东西醒了……”阿苗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脸煞白。
林墨深吸一口气,星溟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低声道:
“准备战斗。我们可能快到‘摇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