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工作室的天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苏晚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一片缂丝星辰固定在礼服样衣的领口,丝线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揉碎的月光。
“苏总监,陆总送的咖啡到了。”张姐端着两个白色马克杯走进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特意交代要现磨的蓝山,说适合下午提神。”
苏晚的指尖顿了顿,抬头时正好对上张姐揶揄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谢谢张姐,放桌上吧。”
“哎。”张姐把咖啡放在长桌一角,视线在摊开的设计图和样衣间转了一圈,“啧啧,这星辰图案配上云霞染的裙摆,怕是要在庆典上艳压群芳了。”
“还没完工呢。”苏晚嘴上谦虚,心里却涌上一股成就感。这几天团队连轴转,老周的云霞染布料已经量产,王师傅的和田玉如意扣也送来了,温润的玉色与银线缂丝相得益彰,比设计图上的效果更惊艳。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陆时砚出现在门口时,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进度比预期快。”他的目光落在样衣上,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缂丝的密度控制得很好,没有出现抽丝。”
“多亏了老艺人亲自把关。”苏晚放下镊子,拿起咖啡递给他,“您要的蓝山,还热着。”
陆时砚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目光却被设计图上的红色批注吸引。“这里的星轨走向,”他用指腹点了点图上的曲线,“昨天我回去后又想了想,或许可以更贴合北斗七星的轨迹,既有辨识度,又藏着‘指引方向’的寓意。”
苏晚凑近细看,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背。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设计图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指尖的温度仿佛透过纸张传了过来。“您说得对!”她拿起铅笔,在图上快速勾勒,“这样调整后,既有自然的灵动,又多了层深意,陆氏这二十年确实像北斗星一样,在行业里……”
话音未落,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碰倒了织布机。苏晚吓了一跳,手里的铅笔猛地一顿,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陆时砚手里的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体瞬间倾洒而出,大半都溅在了摊开的设计图上。
“对不起!”苏晚慌忙抽过纸巾去擦,心脏砰砰直跳。那是女装礼服的最终设计稿,上面既有她标注的工艺细节,也有陆时砚用红笔修改的星轨曲线,要是污损了,又得重新绘制。
陆时砚比她更先反应过来,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动,越擦越晕。”他抽过干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吸走液体,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易碎的珍宝。
咖啡渍在纸上晕开,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深褐色印记,恰好覆盖在两人批注的交界处。奇妙的是,那污渍的形状竟像一朵绽放的花,红色的星轨曲线从花心延伸出去,蓝色的工艺标注环绕四周,像是特意设计的纹样。
苏晚看着那片污渍,懊恼地皱起眉:“都怪我不小心,我这就重新画一份。”
“不用。”陆时砚的指尖在污渍边缘轻轻划过,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你不觉得……这样反而更特别?”
苏晚愣住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片咖啡渍确实给严谨的设计图增添了几分随性的美感,红蓝批注与深褐色污渍交织,竟有种意想不到的和谐。“可是……”
“就留着吧。”陆时砚拿起笔,在污渍旁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标注“意外之笔,保留”,红色的字迹笔锋凌厉,却透着一丝温柔,“算是我们的……联名印记。”
“联名”两个字被他说得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苏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低头假装整理工具:“那……听您的。”
陆时砚放下笔,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深。他拿起另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月光石丝线的样品检测报告,纯度符合要求,供应商说后天可以送货。”
“太好了!”苏晚接过文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转移话题,“有了这种丝线,缂丝星辰在灯光下肯定更灵动。”
两人重新投入工作,气氛却悄然变得不同。阳光穿过天窗,在设计图上的咖啡渍投下淡淡的光晕,那片不规则的印记仿佛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秘密。陆时砚偶尔提出的修改建议,总能精准地戳中苏晚的想法;而苏晚补充的工艺细节,也总能让他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
讨论到尾声时,陆时砚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嗯……知道了……按原计划处理……不必惊动苏总监。”
苏晚隐约听到“供应商”“涨价”等字眼,心里咯噔一下。待陆时砚挂了电话,她忍不住问:“是面料出了问题吗?”
“小事。”陆时砚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有两家供应商突然要求涨价,秦峰已经在处理了。”
“涨价?”苏晚蹙眉,“我们的合同早就签好了,怎么会突然涨价?”
“可能是觉得陆氏的项目利润高吧。”陆时砚的指尖在咖啡渍旁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按合同履行。”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陈瑶之前说的,赵氏集团最近动作频频,似乎在针对陆氏的供应链。“是不是……赵天宇在背后搞鬼?”
陆时砚抬眸,目光深邃:“不管是谁,敢破坏项目进度,就要承担后果。”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安心做你的设计,其他的事交给我。”
苏晚点点头,心里却掠过一丝不安。她拿起那份被咖啡渍“联名”的设计图,指尖抚过那片深褐色的印记。这片意外的污渍,像是一个隐喻——她和陆时砚的合作,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总会有些不速之客试图泼上“污点”。
但看着图上交织的红蓝批注,她又莫名地安心。就像这片咖啡渍最终变成了独特的印记,那些试图阻碍他们的力量,或许反而会成为他们并肩前行的勋章。
陆时砚离开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金红色。苏晚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车汇入车流,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设计图。咖啡渍的边缘已经干透,留下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极了老弄堂墙上岁月冲刷的痕迹,带着一种历经波折后的温暖与坚韧。
“苏总监,老周说云霞染的第二批布料好了,您要去看看吗?”张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来了。”苏晚深吸一口气,将设计图小心翼翼地收好。不管前方有什么阻碍,她都会和团队一起,把这件礼服做好。这不仅是陆氏的二十周年庆典礼服,更是她和陆时砚并肩作战的见证。
而那片意外的咖啡渍,早已在设计图上,烙下了属于他们的独特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