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看到走进来的人,苏晚有些惊讶,手里的绣针差点戳到手指,“您怎么来了?”
陆时砚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少了些平时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和。他目光扫过工坊里整齐排列的绣架,最后落在苏晚面前的绣布上:“来看看你的进度。”
他的视线在那朵栀子花上停留了很久,花瓣边缘的虚实针脚过渡得自然灵动,比上次看到的又精进了不少。“比之前更有灵气了。”他由衷地赞叹。
苏晚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满意,比如这片花瓣的弧度,总觉得少了点生命力。”
陆时砚走到她身边,俯身仔细看着。两人离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萦绕在苏晚鼻尖,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里的针脚可以再松一点。”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绣布上某一处,“像这样,留些呼吸的空间,才会有风吹过的感觉。”
他的指尖微凉,不小心碰到了苏晚的手背,两人像被电流击中般同时缩回手。工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苏晚低下头,假装整理绣线,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她能感觉到陆时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灼热,却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专注。
“那个……您要喝杯水吗?”苏晚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站起身时却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旁边的线轴。五颜六色的绣线散落一地,其中一根红色的丝线正好缠在了陆时砚的皮鞋上。
“对不起对不起!”苏晚慌忙蹲下身去捡,手指刚碰到那根红线,就和陆时砚的手碰到了一起。
这一次,陆时砚没有立刻收回手。他的指尖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漾起圈圈涟漪。
苏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抬起头时,正好撞进陆时砚深邃的眼眸里。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温柔,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苏晚,”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知道你习惯了一个人扛,但以后……”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散落的红线上,又转回到她脸上,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有我。”
这四个字像投入深潭的巨石,在苏晚心里激起千层浪。她怔怔地看着陆时砚,一时间忘了反应。这个总是冷漠疏离的男人,这个商界闻风丧胆的冰山总裁,居然对她说“以后,有我”。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些年,她一个人咬牙撑过了太多艰难的时刻,从没想过会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平等的、坚定的守护。
“陆时砚……”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陆时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出手,想像上次那样帮她擦掉眼泪,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要干涉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总是那么坚强。”
“我知道你很优秀,也很独立,”他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但优秀的人,也可以有依靠的人,不是吗?”
苏晚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陆总,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陆时砚的耳根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只是觉得,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这句朴实的话,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苏晚心动。她低下头,用手背擦掉眼泪,声音却依旧哽咽:“我……我一直都在好好对待自己啊。”
“不够。”陆时砚的语气很坚定,“你对自己太苛刻了。”他想起秦峰调查到的那些日子,她一天打三份工,晚上还要熬夜画设计稿,吃最便宜的盒饭,连生病都不敢去医院。
苏晚没有反驳,她知道陆时砚说的是对的。这些年,她像一根被拉得太紧的弦,早就忘了该怎么放松。
“那个……”她试图转移话题,指了指散落一地的绣线,“我们还是先把这些收拾好吧。”
陆时砚点点头,蹲下身和她一起捡。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两人身上,投下交错的影子,温馨得像一幅画。
“对了,”苏晚忽然想起什么,“顾老说想看看你的意见,关于这次锡绣和云锦结合的工艺,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等你完成这朵栀子花再说。”陆时砚的语气很自然,“我相信你的判断。”
苏晚的心里暖暖的,拿起一根银线,重新开始刺绣。这一次,她的手很稳,心里也前所未有的踏实。
陆时砚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她拈针的手指灵活而稳定,银线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点点勾勒出栀子花的灵动。他忽然觉得,能这样看着她,也是一种难得的安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苏晚终于完成了那朵栀子花,看着绣布上栩栩如生的花朵,长长地舒了口气。
“完成了。”她转过身,想让陆时砚看看,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苏晚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里忽然有些心疼。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其实也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从里间拿了条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毯子刚碰到他,陆时砚就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看到苏晚时才渐渐清明。
“吵醒你了?”苏晚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陆时砚坐起身,把薄毯拿下来放在一边,“完成了?”
苏晚点点头,把绣架转给他看。陆时砚的目光落在那朵栀子花上,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很好,真的很好。”
他顿了顿,看着苏晚的眼睛,认真地说:“苏晚,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苏晚知道他指的是“以后,有我”,心跳瞬间又乱了节拍。她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这句“我知道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让陆时砚的心安定了不少。他知道,苏晚不是一个轻易依赖别人的人,能得到这样的回应,已经很不容易了。
“晚上一起吃饭?”他试探着问。
苏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夕阳西下时,两人一起锁上工坊的门。金色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清香。
苏晚看着身边并肩而行的陆时砚,忽然觉得,或许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他的话。试着卸下一些防备,试着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而陆时砚感受到身边人放松的气息,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他知道,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他有耐心。
有些承诺,一旦说出口,就会用一生去兑现。他看着苏晚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以后,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