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把医院走廊的瓷砖照得发亮。苏晚抱着母亲绣了一半的玉兰绷子,站在邮筒前,指尖捏着那封沉甸甸的信封——里面装着设计比赛的报名表,也装着她沉寂了三年的勇气。
“要不再检查一遍?”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被陈瑶搀扶着,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却执意要亲自来送这封信,“你爸当年投设计稿,总要在邮筒前站够三分钟,说这样能让运气多停会儿。”
苏晚笑着摇头,指尖拂过信封上母亲用银线绣的结。阳光透过线结的空隙,在米白色信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她想起昨晚修改最后一版设计图时,母亲在旁边说:“好设计就像蒲公英,得让它自己飞出去才算数。”
邮筒的投信口有些生锈,信封塞进去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轻轻翻页。苏晚望着那抹米白色消失在黑暗里,突然觉得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也跟着落了地——那是大三那年被偷走的勇气,是被生活按在尘埃里的不甘,是藏在廉价布料下的星辰大海。
“陆氏的车在外面等。”陈瑶碰了碰她的胳膊,朝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努努嘴,“秦峰说王师傅备了新到的珍珠纱,让你去样衣间看看。”
苏晚转头时,正看见秦峰站在车旁,手里捧着个长盒子。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件浅灰色衬衫,看见苏晚便微微欠身:“陆总说,这是给‘时光的针脚’系列准备的见面礼。”
盒子打开时,晨光正好落在里面的物件上——是枚老式缠花针,象牙柄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针尖闪着温润的光。“这是陆老夫人年轻时用的。”秦峰的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陆总说,好针法得配好针。”
苏晚的指尖刚触到象牙柄,就听见母亲轻轻“呀”了一声。她低头看向绷子,晨光里,母亲新绣的玉兰花瓣边缘,竟和缠花针柄上的纹路完美重合。有些缘分,果然藏在时光的褶皱里,不经意间就织成了网。
“替我谢谢陆先生。”苏晚把缠花针小心地放进帆布包,里面还躺着陆时砚送的草图本,“告诉王师傅,盘扣的样式我改了三版,下午带过去请他指点。”
回程的车上,陈瑶翻着手机笑出声:“林薇薇在朋友圈发了张设计稿,说是要参加比赛的作品,你猜叫什么?‘晨曦的针脚’。”她把屏幕怼到苏晚眼前,“连盘扣的位置都跟你上次画的草稿差不多,这抄都抄不明白的样子,真是够丢人的。”
苏晚瞥了眼那张模糊的照片,突然想起陆时砚在“微光”系列上的批注:“于平凡处见真章”。她淡淡一笑:“偷来的灵感长不出根,风一吹就倒。”帆布包里的缠花针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真正的传承从不是模仿,而是让老手艺在新时光里开出花。
回到病房时,护士正送来新的检查报告。母亲的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医生说下周就能转到普通病房。苏晚把报告折好放进抽屉,看见里面躺着父亲留下的旧账本,某一页用红笔写着:“设计是手艺,做人是本分,两样都得扎实。”
她翻开陆时砚送的草图本,在“期待更多”那页的空白处,画下今天邮筒的样子。笔尖顿了顿,又添了朵小小的玉兰花,花瓣边缘留着刻意的白边——和陆时砚画的那朵几乎一模一样。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谁在翻设计图。苏晚知道,寄出的这封表格,从来不止是一张报名表。它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是给母亲一个承诺,是给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时光一个答案,更是给陆时砚那句“期待更多”的回应。
阳光爬上草图本,把“有灵魂”三个字照得格外清晰。苏晚的指尖在那三个字上轻轻一点,突然明白,第一阶段的结束不是终点。那些蛰伏在尘埃里的微光,那些初遇时的惊鸿一瞥,那些藏在玉兰花里的默契,终将在不远的将来,汇聚成足以照亮整个星空的璀璨。
而她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份扎实的本分,一步步走向属于自己的星光——那里有设计的温度,有母亲的笑容,或许,还有某个冰山总裁藏在批注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