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将最后一个U盘塞进旧饼干盒时,病房的月光刚好漫过床头柜的边缘。
盒子里已经躺着三个U盘,外壳都磨出了白痕,标签上用马克笔写着不同的年份。她拿起最新的那个,贴在耳边轻轻摇晃,能听到里面芯片轻微的嗡鸣,像藏着一整个春天的秘密。
“还没睡?”母亲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
苏晚慌忙把饼干盒塞进床底,用拖鞋挡住:“妈,您醒了?我去给您倒杯水。”转身时,碰倒了椅背上的帆布包,一叠画纸散落出来——是她连夜重画的“正心绣”设计稿,每一张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戳。
母亲看着那些画纸,叹了口气:“又在画那些花纹?”
“嗯,”苏晚蹲下身捡画稿,指尖拂过其中一张上的十三瓣玉兰,“陈瑶说,把设计稿备份好,就不怕被人偷了。”她没说的是,昨天收到那个陌生号码的消息后,她花了整整一夜,把大学至今的所有设计都整理了一遍。
帆布包最底层,藏着一个更旧的硬盘。那是父亲破产前送她的生日礼物,里面存着她最早的设计作业,包括那组被林薇薇改成“春日宴”的兰花系列。硬盘的金属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给晚晚,永远不要停笔。”
苏晚摸着那行字,突然想起父亲送她硬盘时的样子,穿着沾着墨汁的衬衫,眼里闪着光:“咱们苏家的女儿,手上的笔比什么都硬气。”
她将散落的画稿按时间顺序理好,塞进一个密封袋里。袋口的密封条被她反复按了三次,直到确认不会进水,才放进床底的饼干盒。做完这一切,窗外的月光已经移到了墙上,像个沉默的证人。
顶层办公室里,秦峰将一份加密文件传输到陆时砚的电脑上。屏幕上弹出的文件夹命名为“苏晚设计备份”,创建时间显示在凌晨四点。
“技术部恢复了她存在云端的部分备份,”秦峰解释道,“还有三个U盘的镜像文件,应该是她刚刚备份到私人服务器的。”
陆时砚点开一个标注着“2021”的文件夹,里面是苏晚的大学作业。最早的一稿兰花设计,日期是三年前的深秋,比林薇薇的“春日宴”早了整整八个月。旁边附着一张照片,是苏晚在画室里的样子,穿着校服,手里拿着外婆的银镯子比对花纹,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他滑动鼠标,看到2022年的文件夹里,藏着“破岩”系列的完整过程图。从最初的草图到最终的装置成品,每张图都标着修改日期和思路,其中一张的角落写着:“用咖啡渣调颜料,省钱又特别~”后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她好像早就料到会被抄袭,”秦峰指着文件属性,“每个重要节点的设计稿,都有至少三个备份,还附带创作过程录像。”
陆时砚的目光停在一段录像上。画面里的苏晚蹲在地下室,用捡来的碎玻璃拼贴报纸,镜头晃了一下,拍到她手腕上贴着的膏药。“这样才有被生活砸过,却还站着的劲儿。”她对着镜头里的自己说,眼里的光比头顶的灯泡还亮。
而林薇薇发布会上的版本,把碎玻璃换成了圆润的珍珠,像把带刺的玫瑰硬生生修剪成了塑料花。
“这些备份,足够在任何场合证明原创性了。”秦峰的语气里带着欣慰。
陆时砚没说话,将文件夹设为加密保护。密码是苏晚身份证后六位,他记得秦峰汇报过,那是她母亲的生日。他突然想起苏晚在医院缴费单上的签名,笔画虽然用力,却总在收尾处留着点温柔的弧度,像她设计里的藤蔓,再倔强也会给阳光留道缝。
医院的走廊里,苏晚正用公共电脑上传最后一批备份。屏幕右下角弹出新闻推送,标题是“林薇薇工作室获赵氏千万投资,将推出‘原创’缠枝莲系列”。
她的指尖在鼠标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点开自己的云端空间,把刚整理好的“缠枝莲设计溯源”文件夹设为“仅自己可见”。里面从外婆的银镯子照片,到高中速写本的扫描件,再到大学时的制作过程,时间线清晰得像串珍珠。
“总有一天,它们会站在阳光下的。”苏晚对着屏幕轻声说,像在对那些沉默的设计稿承诺。
陆时砚收到秦峰的消息时,正在看苏晚的毕业设计录像。消息说,林薇薇的工作室发布了预热海报,宣称即将推出“耗时三年的原创系列”,海报上的纹样与苏晚大三时的“兰生幽谷”几乎一致。
他关掉消息,将那段录像又看了一遍。画面里的苏晚对着镜头举着刚完成的设计稿,背景是地下室潮湿的墙壁,她却笑得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通知法务部,”陆时砚拿起内线电话,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准备好所有证据链,下周的设计师沙龙,我们需要一个公开对质的环节。”
秦峰在那头应下时,听到陆时砚办公室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沉稳,带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苏晚锁好饼干盒,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像揣着一颗小小的火种。她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微光,突然觉得那些藏在硬盘里的设计稿,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守住它们,总有一天能破土而出。
而此刻的顶层办公室里,陆时砚正将苏晚的设计备份刻成光盘,放进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里。盒子的另一边,放着他刚让秦峰准备好的律师函模板,收件人写着“林薇薇、赵天宇”。
月光从两个窗口分别照进来,落在两份关于设计的秘密上,像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