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的风裹着草木的潮气,拂过枝叶时簌簌响,把马场的人声都隔在了外面。
魅意走在前面,直到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前才停下,没回头,只是指尖无意识地蹭着粗糙的树皮。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轻得像怕惊着什么,邹亚得跟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就顿住了,没再往前凑。
沉默在林间漫了几秒,还是他先开了口,语气里没了方才在马场的急切,只剩一层化不开的委屈。
他连声音都放得柔了些,“魅意,你刚才在众人面前那么说,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魅意缓缓转过来,目光落在他脸上,能清晰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她面上却依旧绷着,语气冷硬,带着点刻意的疏离。
“我气你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在那么多人面前纠缠,不是丢人现眼是什么?”
“我不是纠缠。”邹亚得立刻辩解,往前挪了半步,又怕惹她不快,硬生生顿住脚步,双手攥了攥衣角,指节都泛了点白。
“我只是……太久没看见你了。昨天晚上看到你朋友圈的时候,我还以为看错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你真的在d国。”
提到朋友圈,魅意避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声音淡了些,“我发我的朋友圈,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邹亚得的语气突然急了点,眼底的光也亮了些,带着点不敢深究的期待。
“你以前从来不在凌晨发朋友圈,更不会特意拍入口……那入口的标识那么明显,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魅意,你是不是……是不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像个攥着糖果等答案的孩子,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听到否定的回答。
魅意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那点硬邦邦的壳,突然就裂了道缝。
她想起分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红着眼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走,那时候她没敢看他的眼睛,转身就走了,连一句解释都没留。
她还是嘴硬,只是语气里的冷意少了些,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涩,“我只是凌晨睡不着,随手拍了发的。”
邹亚得眼神中那点刚冒出来的光,又沉了下去,却没再追问,只是低声说,“没关系,就算是随手发的,能看见你,能再见到你,我也知足了。”
他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满满的怅然,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一年我找了好多地方,你以前住的那套房子,我每个星期都去打扫一次,钥匙一直放在身上,总想着哪天你就回来了。”
“我问过东莞,问过芷依,甚至找过你以前认识的那些朋友,可她们都不知道你在哪。”
魅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有点疼。东莞她们当然知道她在哪,只是她特意嘱咐过……
不让她们告诉邹亚得,她怕自己忍不住回头,更怕两人再像以前那样,因为“自由”和“管束”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我给你发的那些消息,你都看见了,对不对?”邹亚得又问,语气里带着点卑微的确认,“我没敢发太多,怕打扰你。”
“只是偶尔跟你说一句天气,说一句我今天遇到的事,哪怕你回一个标点符号,我都能安心点。可你……一条都没回。”
魅意的手机里,邹亚得的对话框一直停在置顶,那些消息她都看见了……
从去年冬天的“今天下雪了,你那边冷不冷”,到春天的“你以前喜欢的樱花开了”。
再到夏天的“今天吃了烤肉,想起你以前总爱抢我碗里的肉”……每一条,她都看了无数遍,却始终没敢回。
“我没看见。”她依旧嘴硬,只是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再看他眼底的委屈,“换了手机号,以前的号不用了。”
这话刚说完,邹亚得就急了,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带着点慌乱,“换号了?那你现在的号是多少?”
“我……我不打扰你,就是想存着,万一你有事,我能找到你。”
他的急切里藏着深深的恐慌,怕这一次再失去她的联系方式,又要找上好几年。
魅意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硬气,彻底没了。
她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他,声音轻得像风,“自己存。”
邹亚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接过手机,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点开通讯录,小心翼翼地输入自己的名字,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手机号,才把手机还给她,眼底的光又亮了起来,像重新燃起了火焰。
“谢谢。”他轻声说,语气里满是庆幸,“魅意,谢谢你。”
魅意接过手机,揣回口袋里,没说话,只是靠在香樟树上,望着远处的天空。
林间的风又吹过来,拂起她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少了几分在马场的强势,多了点难得的柔和。
邹亚得看着她的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犹豫,又带着点试探,“魅意,我们……能不能聊聊以前的事?”
魅意的身体僵了一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去年分手的时候,你说你不想被管束,不想谈恋爱了,想自由。”
邹亚得的声音里带着点酸涩,“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管你太多了?”
提到以前的事,魅意的眼神沉了沉,语气里多了点复杂,“你不止是管得多。”
“我跟异性朋友吃个饭,你要问半天是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有正事,你问清楚我的行程,让我每天给你发定位。”
“我跟你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却总以为我是不想见你,非要跟着我……”
“邹亚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像被人捆住了手脚,喘不过气来。”
她的语气里没有怒气,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那是去年一次次吵架后,攒下的无力感。
邹亚得的肩膀垮了下去,语气里满是愧疚,“对不起,魅意,我那时候不是想捆着你,我只是……只是没安全感。”
“你以前对谁都那样,身边围着那么多人,我总怕,总怕你哪一天就腻了,就把我丢了,像丢以前那些暧昧对象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眼底又泛起了红,“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后,断了和所有暧昧对象的联系,可我还是怕。”
“我怕我不够好,怕我留不住你。所以我…我才想把你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以为那样,你就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