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机场外。
沈云溪将车稳稳停住,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刚睡醒的周澄,语气平淡。
“到了,下车吧。”
周澄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开口:“这么快?不送我进去?”
沈云溪眉头微蹙,解释道:“车开不进进站口,那里只让人进。”
“我又不是白痴!”周澄气笑了,“我的意思是,你陪我进去。”
沈云溪向后靠在座椅上,神情漫不经心:“司机没这项服务。”
“又要加钱?”周澄冷笑,“你家狗把我咬伤,让你配合我不是应该的?昨天陪看电影要钱,今天送机也要钱,到底谁赔谁损失?”
“无赖吧你!”沈云溪没好气地反驳,“医药费我付了,三餐也管了。哪有人要赔偿,还把看电影当附加服务的?这次就算加钱,我也不进去,送机就到这儿。”
周澄狠狠磨牙,冷哼一声下了车。
可刚走两步,他又折返回来,重重敲了敲车窗。
沈云溪正要开车离开,不耐烦地降下玻璃:“还有什么事?”
周澄倚着车窗,语气漫不经心:“差点忘了,你云江的房子,我表妹住进去了,现在是你新租客。”
沈云溪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反应这么大?”周澄露出疑惑的神色,双手撑在车窗上,目光紧盯着她,“你干嘛这么在意?怕我爸和尹雪琳误会?还是说,,,,”
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你其实还喜欢我?不然怎么连我表妹租房子都这么大反应?”
沈云溪猛地别开脸,手指死死按住车窗升降键:“昨天说的不够清楚?”
“我就是想再确认!”周澄眼神发冷,“我想了一整晚,你到底恨我什么?”
“周澄,你失忆了?”沈云溪眼眶发红,声音发颤,“这问题昨天不是说过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澄看着她失控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被质问的恼怒。
他梗着脖子重复:“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沈云溪只觉一阵窒息,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她猛地升起车窗,一脚油门踩到底。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车尾扬起的灰尘中,周澄呆立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
良久,他才攥紧拳头,转身大步走进机场。
*
沈云溪一路放着歌,才让她不爽的心情渐渐平复,结果车刚开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一名熟悉的中年女士牵着她的粥粥正迎面走来。
很明显对方也认出了她的车,立刻停下脚步。
沈云溪烦躁地轻叹一声,摇下车窗,探出头:“妈,你怎么过来了?”
楚怡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说:“我就不能来了?赶紧把车停了,我们聊聊。”
沈云溪一听最后四个字,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窒息感,可又无法拒绝,只能借着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的这段时间,努力平复心绪。
沈云溪推门进屋,看见楚怡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脚边蜷着粥粥。
玄关的换鞋凳硌得她膝盖发酸,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开口问道:“妈,找我什么事?”
“你毕业都一年多了。”楚怡指尖叩着玻璃茶几,发出清脆的声响,“天天搞自媒体、画稿子,正经工作不找,那四年大学、法律证书,都白折腾了?”
沈云溪走到吧台,瓷杯撞在台面发出轻响。
滚烫的茶水蒸腾起白雾,模糊了她发红的眼眶:“没觉得白学。只是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浑浑噩噩过日子?”楚怡猛地起身,沙发垫被带得歪到一边,“要不是我给你买房、供学费、月月打生活费,你能这么逍遥?早知你这么没上进心,当初就不该。,,,”
沈云溪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嘴角扬起苦涩一笑。
当初这些物质支持,明明说是为了补偿她,让她在京北安心生活、没有学业负担, 可如今从楚怡口中说出,却完全变了个味。
沈云溪强压下情绪,重新倒了杯水。
瓷杯与桌面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垂着眼将杯子推过去:“那您想要我做什么?”
“这话该问你自己!”楚怡拍得桌面震动,杯中的茶水溅出几滴,“我堂堂副院长的女儿,整天拍视频,传出去不笑掉大牙?”
沈云溪攥紧拳头平复心绪,缓缓落座:“您的职位,我继承不了。”
“谁让你继承?考京北检察院!”楚怡猛地起身,沙发垫被带得歪斜,“你叔叔能疏通关系,你只要过笔试!”
“您疯了吗?”沈云溪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绝望,“靠关系进去?您觉得我这性子能受得了那些应酬?”
“有你叔叔撑腰,用得着你应酬?”楚怡气得用手指她,“我看你就是找借口!”
沈云溪低头盯着杯中的茶水,看着涟漪一圈圈消散。
她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是,确实是借口。我从没想过当律师,更别提检察官,或是您期望的更高职位。更何况靠关系谋取某份职位这种事,我更是懒得靠。”
“你,,,”楚怡扬起手就要打下去,最终还是止住了,“真不知道你这拧巴又犟的性子随的谁。”
沈云溪沉默着,眼神黯淡无光。
“沈云溪!”楚怡手指微微发抖,抓起茶几上的包包,“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你再找个体制内的嫁了,未来一片光明,结果你倒好,假清高!”
沈云溪盯着母亲转身的背影,喉咙不断滚动吞咽。
空气在对峙中凝固,直到楚怡的高跟鞋碾出最后一声脆响,她突然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条路再好,也不是我的!如果觉得我丢人,您大可对外说没我这个女儿!”
楚怡的脚步猛地顿住,攥着包带的手青筋暴起。
当她回头时,正对上女儿泛红的眼眶。
那里面翻涌的委屈与决绝,让她呼吸一滞。
最终,她只是别开脸,任由防盗门的巨响震得空气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