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小满是在鸟鸣和愈发清晰的寒意中醒来的。她蜷缩在那个简陋的落叶浅坑里,感觉四肢都被冻得有些麻木。但当她挣扎着坐起身,透过稀疏的林木,再次望向东方那片逐渐被晨光照亮的平原地带时,心中却燃着一团火。
希望就在那里。
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衫,尽可能拍掉上面的泥土和草屑,又用手沾着露水,胡乱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虽然效果甚微,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她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玉佩和徽章被牢牢藏在最贴身的地方,绝不能被看见。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好了,‘林小花’(她临时给自己起的化名),准备好了吗?”她对着空气,低声练习着新的身份,“你是个可怜的、家道中落的姑娘,要去北边投靠远房表叔,结果路上遇到山匪,东西被抢光了,人也受了伤,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流落到此……”
她反复默念了几遍,确保细节没有明显漏洞,语气也带着应有的惶恐和凄楚。
深吸一口气,她踏出了林地,正式进入了平原地带。
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视野骤然开阔。远处那几缕炊烟在晨光中变得更加清晰,勾勒出一个依水而建的小村落轮廓。土坯房,茅草顶,稀稀落落,看起来规模不大,甚至有些贫瘠。
但在此刻的林小满眼中,这不啻于一座繁华都市。
她没有立刻靠近村子,而是借着地势和零星灌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在外围观察。
她看到有农人扛着锄头走向田地,有妇人端着木盆在村口的小河边浆洗衣物,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泥地里追逐打闹,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鸡鸣。
一切看起来……正常。宁静,贫穷,但充满烟火气。
没有看到官兵巡逻,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类似太子党那种训练有素、煞气腾腾的身影。
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在于与人接触。
她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信息,或许……还需要一点点的怜悯和帮助。
她选定了一个看起来相对面善、正在河边独自洗衣的妇人作为第一个接触目标。那妇人约莫三十多岁,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动作麻利,脸上带着劳作的疲惫,但眼神还算平和。
林小满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虚弱、惶恐和无助。她踉跄着,从藏身的灌木后走了出来,朝着河边走去。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那妇人的注意。
妇人停下捶打衣服的动作,警惕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突然从荒野中冒出来的、衣衫褴褛、脸色苍白的陌生女子,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戒备。
“你……你是哪个?”妇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捣衣杵,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林小满心中一定,还好,语言大致能听懂。
她立刻按照排练好的剧本,眼眶一红,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向着妇人深深一福(模仿着记忆中古人的礼节,虽然有些不伦不类):
“这位婶子……行行好……救救我……”她开始讲述那个“家道中落、遇匪逃生”的故事,语气凄切,细节逼真(至少她自己觉得),说到伤心处,还真的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眼泪(主要是饿的、累的、吓的)。
那妇人起初十分戒备,但听着林小满声泪俱下的叙述,看着她那确实凄惨无比的模样(尤其是后脑那结痂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戒备也消散了大半。在这兵荒马乱(她以为)的年头,遇到这种倒霉的落难女子,也不算稀奇。
“唉,也是个苦命人……”妇人叹了口气,放下捣衣杵,走上前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林小满,“快别哭了,看你这样子……多久没吃东西了?”
林小满心中狂喜!第一步,成功了!
她连忙顺着杆子爬,哽咽着点头:“两……两天了……就靠野果子和露水……”
妇人眼中怜悯更甚:“造孽哦……你先跟我回家,我给你弄点吃的。”
就这样,林小满成功地被这位姓王的寡妇带回了家——一间简陋但还算整洁的土坯房。
王婶给她端来了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和一个杂粮饼子。在林小满看来,这简直是人间美味!她强忍着狼吞虎咽的冲动,小口小口地、保持着礼仪(尽量)吃完了。
食物下肚,带来久违的暖意和力量。
趁着吃饭的间隙,林小满开始小心翼翼地套话。
“王婶,这里……是什么地界啊?离京城远吗?”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咱们这儿是清河村,属于涿郡地界。”王婶一边缝补着衣服,一边答道,“离京城?那可远着哩!隔着好几座山,好几百里地呢!咱们这儿啊,天高皇帝远,也就每年收税的时候能见到官差。”
涿郡?清河村?
林小满快速搜索着原主那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确实是个离京城很远的偏僻地方。太好了!这意味着太子党的直接威胁暂时降低了!
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那……村子里,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工的地方?”林小满试探着问,“我……我不能白吃白住您的,我想找个活计,挣点路费,好继续去找我表叔……”
王婶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咱们这穷村子,家家户户都紧巴巴的,哪有什么闲钱请帮工?也就是农忙的时候,互相帮衬一下。”她顿了顿,又道,“你要是真想找活计,或许……可以去镇上看看。”
“镇上?”
“嗯,往东再走二十里地,有个青石镇,比我们这村子大得多,有集市,有商铺,或许能找到些浆洗、缝补的零活。”
青石镇!
新的目标出现了!
林小满心中激动,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感激和柔弱:“多谢王婶指点!我……我休息一下,明天就去镇上看看。”
王婶心地善良,见她实在可怜,便允诺她可以暂时在家里柴房借住一晚。
躺在柴房干燥的草堆上,身上盖着王婶借给她的一条破旧但干净的薄被,林小满感觉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她成功迈出了融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获得了宝贵的食物、暂时的安身之所,以及关键的地理信息——这里离京城很远,暂时安全;并且,下一个目标地点,青石镇,已经明确。
虽然前路依旧艰难,虽然身上依旧一文不名,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在乱葬岗和山林里绝望挣扎的孤魂野鬼了。
她看着从柴房缝隙透进来的月光,轻轻摩挲着藏在怀里的玉佩和徽章。
京城,太子党,苏清月,无字碑……那些遥远的、巨大的阴影,似乎暂时被隔绝在了重重大山之外。
但她知道,阴影只是暂时远离,并未消失。
而她,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安全期”,尽快积蓄力量。
“青石镇……”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规划的光芒,“下一个‘项目节点’,就是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