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民商行的后堂还亮着灯,顾晏辰正趴在桌上整理药品清单,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晃得微颤,在他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
听见后门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见沈青梧和阿坤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钢笔:“怎么样?仓库那边顺利吗?内鬼的事查清楚了?”
“都清楚了,是阿强手下的阿福,已经绑在仓库了。”
沈青梧把包放在桌上,掏出账册、地图和那张“武”字纸条,一一摊开,“武藤改了沈记商船的夜航时间,明天亥时到码头,让影带两个人守货仓;张啸林的李四,戌时去码头茶摊汇合,商量押送的事。刚才在仓库,鬼手来了,他说已经安排人明天亥时前冻结三菱银行的松井账户,还查到影是武藤的死士,身手像忍术。”
顾晏辰俯身看着地图,指尖顺着红圈划过:“影的身手我听过,上次地下党有个同志跟踪他,被他用短刀伤了胳膊,差点没回来。明天截货,必须先牵制住他,不然阿强和兄弟们靠近货仓都难。”
他抬头看向阿坤,“码头的人手够吗?要是不够,我可以从地下党那边调两个会格斗的同志过来。”
“够了。”阿坤摇头,“我已经跟码头的几个老兄弟打过招呼,都是跟着杜先生多年的人,靠得住,明天戌时前会在码头附近的废弃煤堆后集合。阿福说,面粉厂的守卫戌时换班,换班时只有两个人在岗,咱们正好趁这个空隙进去,端了张啸林的鸦片窝。”
话音刚落,商行的前门突然传来一阵轻响,紧接着是阿明的声音:“顾先生,阿青姑娘,是我。”
沈青梧走过去开门,见阿明裹着件破旧的棉袍,脸上沾着雪沫,手里攥着个纸团:“我刚从聚仙楼回来,路过武藤的住处,看见李四进去了,还拎着个食盒,好像是在跟武藤商量明天的事。我在门外听了两句,隐约听见‘影’‘码头’‘面粉厂’几个字,还听见武藤说,要是明天截货的人来了,就‘杀无赦’。”
他把纸团递过来,展开一看,是张手绘的面粉厂草图,上面用黑笔标着两个红点:“这是我从李四的随从那里偷偷拿的,红点应该是守卫的岗亭位置。阿福说的换班时间没错,但我听随从说,面粉厂的后院还有个暗哨,藏在柴房里,阿福没提这个。”
沈青梧心里一紧——幸好阿明查到了暗哨,要是明天没防备,肯定会中埋伏。“多亏你去了一趟,不然咱们明天就麻烦了。”
她把草图叠好,跟地图放在一起,“阿明,明天你跟阿强去面粉厂,你熟悉那里的地形,负责找暗哨,找到后先别惊动他,等换班的时候,跟阿强一起动手,把守卫和暗哨都控制住,别让他们跑了报信。”
阿明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顾晏辰起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四把短刀、两个烟雾弹,还有几包止血粉:“这些都是上次地下党支援的,明天你们带上。烟雾弹要是遇到紧急情况就用,能挡一挡影的视线;止血粉揣在怀里,万一有人受伤,能先止止血。”
沈青梧拿起一把短刀,刀身冰凉,刀刃锋利,她试着挥了挥,手感正好:“我这里还有顾晏辰给的手枪,明天用来牵制影应该够了。阿坤,你带两把短刀,码头的兄弟每人一把,再备些铁棍,跟武藤的人硬碰硬时能用得上。”
阿坤接过短刀,别在腰间:“我已经让兄弟准备好了铁棍,明天会带到码头。对了,阿福那边,我让仓库的两个兄弟看着,明天戌时前会把他带到茶摊附近,让他引开李四的人,咱们趁机行动。”
沈青梧看向窗外,夜色已经很深了,霞飞路上的路灯大多灭了,只有远处的巡捕房还亮着一盏灯,昏昏沉沉的。
她拿起杜月笙的密信,指尖轻轻拂过“禁鸦片、拒日人、清内鬼”几个字,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从灭门夜的逃亡,到现在有顾晏辰、阿坤、阿明这些人并肩作战,有杜月笙的托付,有系统的助力,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会儿吧,明天要早起,得养足精神。”沈青梧把密信、账册、地图和草图都收进包里,“阿明,你跟阿强住得近,跟他一起走,路上小心;阿坤,你回去的时候,再去码头看看,确认一下兄弟们的位置,别出什么差错;顾晏辰,商行就拜托你了,明天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就用雀儿哨跟我们联系,三短两长是安全,三长两短是危险。”
众人都应了一声,陆续离开了商行。顾晏辰收拾好桌上的药品清单,走到沈青梧身边:“明天一定要小心,影不好对付,别跟他硬拼,要是实在打不过,就先撤,鸦片以后还能再截,安全最重要。”
“我知道。”沈青梧点头,眼底却透着坚定,“明天不仅要截了鸦片,冻了松井账户,还要让武藤和张啸林知道,沈家的人没那么好欺负,青帮的产业,也不是他们能随便碰的。”
她攥紧手里的包,里面装着线索,装着武器,更装着沈家十五口人的血海深仇,和沪上百姓的期待。
顾晏辰没再劝,只是递过一件厚棉袄:“夜里冷,回去的时候穿上,别冻着了,明天还要靠你指挥。”
沈青梧接过棉袄,裹在身上,暖意顺着布料传到心里。
她走出商行,深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却没觉得疼——明天,就是跟武藤、张啸林正面交锋的日子,也是她复仇路上,最重要的一步。
她抬头看向夜空,月亮终于从雾里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像是在为明天的行动,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