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世子”五个字如同惊雷,让王烁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
他持剑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狂怒瞬间凝固,转为惊疑。
他死死盯着李简,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破绽,剑尖微微颤抖,显然内心在剧烈挣扎。
这时李简上前拉了拉赵均平一把。
“哎,秤砣,你别拦着他,他不动手,我还真不好下杀手。”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王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目光扫过李简身后那些眼神冷冽的亲卫,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低了几分。
一旁的孔瑞也连忙上前,压低声音劝道:
“王兄,情况有点复杂,要不……今天先算了,来日方长。”
王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瞪了李简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怨毒,最终却颓然地将剑狠狠插回鞘中。
他转而将所有的愤恨都倾泻到赵均平身上,狠狠剜了他一眼:
“赵均平……你好……你好得很!”
说罢,他调转马头,捂着头顶,带着满腔的屈辱疾驰而去。
孔曦瑞忙挥手带着一众随从跟上,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林间。
山谷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散。
赵均平被王烁最后那一眼瞪得心里发毛,望着王烁等人消失的方向,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对着李简躬身:
“简哥,方才……多谢您为小弟出头。”
李简看着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眉头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我说秤砣儿,你好歹也是个藩王世子,在京城就混成这般模样?
被他们这么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
赵均平被他说得脸颊一热,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咳……简哥您说笑了。
他们……他们也就敢过过嘴瘾,真要把我怎么样,那还是不敢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我都习惯了。”
李简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目光转向林间,很自然地吩咐道:
“七宝,带两个人去,把咱们的猎物都收拢清点一下。”
“好嘞!”七宝立刻兴奋地应下,招呼了两名亲卫便朝林间跑去。
赵均平闻言,连忙说道:
“简哥,这还用清点吗?小弟输得心服口服!今晚务必让小弟做东!”
李简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语气随意:
“诶,话别说太满,清点清楚了才知道。说不定是你这高手深藏不露呢?”
他语气轻松,似乎全然没将王烁之事放在心上。
日头渐高,林间的晨雾早已散尽,一行人马收获颇丰,踏上了返程的路。
赵均平跟在李简身侧,最初的兴奋过后,脸上渐渐笼上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驱马凑近些:
“简哥……今天这事儿,怕是……怕是要被王烁那伙人给惦记上了。”
李简闻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管他。”
“可是……”赵均平咽了口唾沫,脸上忧色更重,
“王烁他们那一圈人,素来跟八皇子殿下走得近,算是八皇子那边的得力人手。而且……”
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几乎是气声地说道:
“而且,小弟还听说……八皇子此前对……
对林小姐,似乎也颇为属意,小弟是怕今日之事,会被他们借题发挥,用来针对您……”
这话说完,他立刻缩了缩脖子,有些紧张地观察着李简的反应。
李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侧过头问道:
“哦?听你这么一说,这京城里的圈子,倒是有点意思。
仔细说说,都怎么个分法?”
赵均平闻言,如数家珍般解释道:
“这京城里的子弟,大致就分两类。一类是玩文的,聚在一起就是办诗会、品茶论画、谈大讲理。
里头多是些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弟,或是自诩风流的大儒门生。”
他用下巴朝李简这边轻轻一点,声音压低,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恭维:
“说起来……简哥,您家夫人,便是那个圈子里,顶顶出名、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李简闻言,不置可否地一笑。
赵均平顿了顿,继续道:
“另一类,就是以八皇子为核心,仗着家世玩横的。
王烁那伙人便是跟着八皇子厮混的,像今日这般还算轻的,平日里更是没少惹是生非。”
李简听完微微颌首,笑着看向赵均平:
“那你呢?你是那个圈的?”
赵均平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窘迫,苦笑道:
“简哥,您就别拿小弟开玩笑了。我啊……我哪个圈都算不上。”
他摊了摊手,带着点自嘲:
“文的那个圈,嫌我肚子里墨水不够,风雅不起来。
武的那个圈,又嫌我性子软,背景不够硬,玩不到一块去。”
“我这样的,也就只能在各个圈子的边儿上蹭一蹭,混个脸熟。
真要论起来,大概……就算是个‘看热闹’圈的吧。”
李简听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淡然道:
“看来,这京城里的各路世子,也是各扫门前雪,没心思抱团取暖了?”
“可不就是这样嘛。”赵均平闻言,脸上的自嘲更浓了几分,他扯了扯嘴角:
“京城里的世子是多,可也分三六九等啊。”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虚指了指皇城方向:
“像我们这种,祖上是阔过,
可如今封地芝麻点大,那些家大业大的哪里看得上我们?人家自有更高的圈子要钻营,生怕跟我们走得近了掉了身价。
李简听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
“嗯,有道理。看来我以后得离你远一点,免得被你拉低了身价。”
赵均平笑容瞬间僵住,一时竟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场面顿时尴尬异常。
李简瞥了他一眼,见他这副窘迫模样,笑骂一声:
“瞧你这点出息!行了,逗你的。晚上过来我府上,好好陪我喝几杯。”
赵均平这才从冰火两重天中回过神来,连忙摆手:
“这……这怎么行!今天明明是我输了,合该我设宴……”
“让你来你就来,”
李简打断他,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从北地带来的厨子,手艺保证是你没吃过的。
正好,今天这些野味新鲜,让他给你展展手脚。”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均平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心里更是涌起一股被接纳的暖流,连忙躬身应下:
“是是是!那……那小弟就厚颜叨扰了!多谢简哥!”
此时,一行人马已行至城门处,街市渐喧。
李简一勒缰绳,对赵均平道:
“我回府准备,你且自便,晚些过来便是。”
“是,简哥,小弟一定准时到!”
两人在街口拱手作别,各自带着随从,汇入了京城的人流车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