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金丹风波过后,丹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陈师叔依旧寡言,但林昊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目光,比以往频繁了许多。他心知肚明,自己那番说辞或许瞒得过一时,但绝瞒不过精明的陈师叔。只是对方似乎也在观察,并未点破。
林昊愈发谨言慎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丹房事务和自身修炼中。他不再轻易尝试冰火模拟,而是更加系统地梳理从陈师叔笔记和古老兽皮卷中学到的知识,并与自身混沌之气的特性相互印证,丹道造诣在无声无息中飞速提升。
这一日,他正在处理一批新送来的“雾隐花”,这种灵花需以特殊手法剥离花瓣上的晨露,方能保持药性。他手法娴熟,动作如行云流水,对力道的掌控妙到毫巅,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一丝极其微弱的、融合了木属性生机与混沌包容意蕴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自然流转。
恰在此时,陈师叔从静室走出,看到这一幕,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看了片刻,便又转身回去。
又过了几日,陈师叔将林昊叫到跟前,丢给他一枚玉简。
“宗门十年一度的‘灵根普查’将至,所有内外门弟子皆需参与。这是普查的注意事项和一些基础讲解,你拿去看看吧。”陈师叔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昊心中猛地一紧!灵根普查!
这是他一直在刻意回避,却又知道终将面对的事情!常规的测灵碑只能测修为,而这“灵根普查”,据说由金丹长老亲自执掌法宝检测,能清晰分辨修士的灵根属性和资质!他的混沌体质,在如此检测下,还能隐藏得住吗?
“是,师叔。”林昊压下心中波澜,恭敬接过玉简。
回到角落,他立刻将心神沉入玉简。玉简内详细说明了普查流程:由传功殿主持,金丹长老动用“鉴灵镜”照射,镜光之下,灵根属性、纯度、乃至大致潜力都会显化出不同色泽和光晕。单灵根为佳,异灵根(风、冰、雷等)更优,杂灵根则潜力有限。
玉简中还提到,若有特殊体质或身怀异宝,也可能引发鉴灵镜异动。
“鉴灵镜……特殊体质……”林昊眉头紧锁。他的混沌神核,显然不属于常规灵根范畴,一旦被镜光照射,会发生什么?是显示出杂乱无章的废灵根模样,还是直接引动惊天异象,暴露那“仙魔双骨,万道共主”的禁忌资质?
无论哪种结果,都绝非他所愿!
必须想办法规避,或者……干扰检测!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枚破旧玉简。此物神秘,或许有遮蔽气息之效?他尝试将玉简贴身放置,运转混沌之气激发,玉简表面那点混沌光点微微闪烁,散发出一层极其微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形波动笼罩他周身。效果如何,未知。
他又想到在废料场吞噬的那些杂乱能量,以及最近模拟冰火平衡的感悟。混沌之气的特性是包容与同化,能否在检测时,主动模拟出一种最普通、最不引人注意的灵根属性?比如……最最常见的五行杂灵根?
五行杂灵根,属性斑驳,修炼缓慢,是修真界最底层的资质,但也正因为常见,反而最不起眼。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需要对自身能量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他立刻开始尝试,引导体内混沌之气,小心翼翼地分化模拟出金、木、水、火、土五种最基本属性的灵力波动,并让其呈现出一种低纯度、相互干扰的“杂糅”状态。
起初极为困难,五种模拟出的属性在混沌本源的牵引下,极易重新融合归一。他反复尝试,耗费巨大心神,才勉强能维持这种脆弱的“伪装”数十息时间。
时间紧迫,普查之日就在三天后。
这三日,林昊几乎不眠不休,全力练习这种“灵根伪装”之术。同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事不可为,便只能凭借肉身之力强行闯出百炼宗,亡命天涯。
普查当日,传功殿前广场人山人海。所有弟子按序列队,气氛肃穆。高台上,数位金丹长老端坐,中央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青铜圆镜,镜面朦胧,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正是鉴灵镜。
弟子们依次上前,被镜光一照,头顶便显现出不同光晕。大多是三、四色的杂灵根,引起些许叹息;偶尔出现双灵根,便能引来一片羡慕;而当一位内门弟子被照出“雷灵根”时,更是引发全场惊呼,连几位长老都露出笑容。
林昊排在队伍中段,心跳如鼓,表面却维持着平静。他暗中已将破旧玉简贴在胸口,并全力运转“灵根伪装”之术,周身气息显得晦暗而杂乱。
终于,轮到他了。
“上前。”执事弟子喊道。
林昊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鉴灵镜前。那面色红润的金丹长老目光淡然,随手一指,鉴灵镜发出一道清蒙蒙的光华,将他全身笼罩。
刹那间,林昊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全身,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全力维持着五行杂灵根的伪装,胸口玉简传来微弱的温热感。
鉴灵镜的光华在他头顶汇聚, initially 显得有些混乱,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那金丹长老轻“咦”一声,稍微坐直了身体,加强了法力输出。
镜光稳定下来,最终在林昊头顶凝聚出五种黯淡、相互纠缠的色光——金、绿、蓝、红、黄,正是最典型的五行杂灵根,而且纯度极低,光芒晦暗,属于杂灵根中都垫底的存在。
“五行杂灵根,劣等。下一个。”金丹长老收回目光,语气毫无波澜,显然对这种资质司空见惯。
台下传来几声细微的嗤笑,一些认识林昊的外门弟子,如周通之流,更是面露不屑。原本因他小比表现和能在陈师叔丹房做事而积累的一点名声,此刻似乎也随着这“劣等”资质而烟消云散。
林昊心中巨石落地,连忙低头退下,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成功了!虽然只是最低劣的杂灵根评价,但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感受到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鄙夷,也有如释重负(来自某些潜在的竞争者)。他全都无视,默默走回队伍末尾,如同一个真正的、资质低劣的普通弟子。
高台上,陈师叔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边缘。他看着林昊头顶那黯淡的五色光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无人察觉。
灵根普查的风波,对林昊而言,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他成功地将自己隐藏在“劣等资质”的伪装之下,这层保护色,将让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能避开许多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他知道,从今天起,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木三”就是一个走了狗屎运才能留在陈师叔丹房、但注定前途有限的火工童子。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潜龙,仍需深藏。待风云际会时,方是腾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