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普查的结果,如同给林昊贴上了一个“劣等资质”的标签,迅速在外门流传开来。原本因小比和丹房工作而对他稍有关注的目光,大多变成了惋惜或彻底的轻视。同院的赵虎等人,虽未明说,但言谈间也少了几分热络,多了些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周通更是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几次在丹房外“偶遇”林昊,都会阴阳怪气地嘲讽几句:“哟,这不是咱们的‘天才’木师弟吗?五行俱全,真是……万中无一啊!哈哈!”林昊只是充耳不闻,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对于这些,林昊浑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这层伪装,能让他更安心地蛰伏。他依旧每日在丹房忙碌,只是更加沉默,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丹道的钻研和自身修炼中。
陈师叔的态度,却并未因普查结果而有明显变化。他依旧让林昊处理核心药材,偶尔甚至会在炼制一些不重要丹药时,让他尝试操控部分火候。只是,他看向林昊的眼神,那份探究与疑惑,似乎更深了。
这一日,丹房内炉火正旺,陈师叔并未开炉,而是坐在他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后,罕见地没有翻阅古籍,而是目光落在正在小心翼翼萃取“地心莲蕊”精华的林昊身上。
林昊的手法极其稳定,对火候的把握妙到毫巅,那狂暴的莲蕊精华在他操控的温和火焰下,如同被驯服的野马,缓缓析出,没有丝毫浪费。这份掌控力,绝不是一个“劣等资质”的炼气期弟子所能拥有的。
“木三。”陈师叔忽然开口。
林昊动作一顿,恭敬转身:“师叔有何吩咐?”
陈师叔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浑浊的眼睛盯着跳跃的炉火,半晌才缓缓道:“你可知,为何同样的药材,同样的丹方,不同的丹师炼制,成丹品质却天差地别?”
林昊心中微动,知道这是考较,也是点拨的机会。他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弟子愚见,除却火候掌控、药材处理等基础外,或许……在于对‘药性本源’的理解与引导。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
“哦?”陈师叔挑了挑眉,“何为药性本源?”
“万物皆蕴灵,药性即其灵之外显。如火性狂暴,水性温润,木性生机……炼丹之道,便是引导这些不同属性的‘灵’,按照特定规律交融、转化,最终凝聚成拥有全新‘灵’的丹药。若只知其表,强行糅合,便是下乘;若能洞察其本源,顺势利导,方为上法。”林昊结合自身对能量本质的理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番话,已隐隐触及丹道精髓。陈师叔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顺势利导……说得轻巧。”陈师叔哼了一声,语气却并无斥责之意,“如何洞察?如何引导?”
林昊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弟子以为,需以自身灵识,细细感知药材灵力波动,体会其‘性情’。炼丹时,则需如臂使指,不仅控火,更需以自身灵力为引,细微调节炉内能量流转,使其自然趋于平衡与融合。譬如……”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炉火,“譬如这地火,看似狂暴,实则有其脉动,顺应其势,则事半功倍;逆其而行,则事半功倍。”
他这番话,半是自身感悟,半是隐晦地解释了当日为何能“疏导”地火。他将混沌之气的作用,包装成了对能量脉动的敏锐感知和精妙引导。
陈师叔沉默良久,丹房内只有炉火噼啪作响。忽然,他抬手打出一道灵光,射向林昊!
林昊心中一惊,却并未躲闪,他相信陈师叔并无恶意。
灵光没入他眉心,化作一段复杂玄奥的信息流——《百炼控火精要》!这并非简单控火术,而是百炼宗炼丹一脉的不传之秘,涉及如何以自身灵力精细入微地沟通、引导地火乃至其他火焰,甚至包含了一些初步凝聚“心火”的法门!
“此乃本宗控火根基,你好生参悟。”陈师叔声音平淡,“莫要辜负了……你这身感知力。”
林昊心中巨震!这《百炼控火精要》的价值,远超他之前所学的一切!陈师叔此举,无异于正式将他纳入门前,传授核心法诀!
“弟子……叩谢师叔传道之恩!”林昊深深一拜,这一次,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无论陈师叔出于何种目的,这份授艺之恩是实实在在的。
“起来吧。”陈师叔挥挥手,“炼丹之道,浩瀚如海,控火仅是基础。你既有些许天赋,便莫要因外物扰了心神。资质之说,并非绝对。上古有贤,资质平平,却凭一颗丹心,终成丹道宗师。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林昊,重新拿起那本残破古籍,眉头紧锁,似乎又陷入了对冰火龙纹丹的冥思苦想中。
林昊知道,陈师叔这是在点醒他,不要被“劣等灵根”的标签束缚,更是对他的一种期许。他默默退到一旁,心中暖流涌动,同时也更加警惕。陈师叔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这份传意,既是栽培,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观察。
他不再多想,立刻将心神沉入《百炼控火精要》之中。这法诀果然精妙,许多关窍与他凭借混沌之气本能操控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系统、深入。他如饥似渴地参悟起来,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进步飞快。
有了正统法诀的指导,他对地火的掌控力再上一个台阶,处理药材、照看丹炉更加得心应手。他甚至开始尝试按照精要中的法门,凝聚自身“心火”。寻常修士需达到筑基期方能初步凝聚,但林昊凭借混沌之气的特殊性,竟在炼气期就勉强在指尖凝聚出了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火焰!
这丝心火虽弱,却与他心神相连,操控起来远比地火更加灵动精准。他尝试用它来淬炼一些低阶药材,效果竟出奇的好,药材精华提取率明显提升!
炉边授真诀,如同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林昊知道,他的丹道之路,自此将步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而陈师叔的这份恩情与期待,他也铭记于心。
只是,那冰火龙纹丹的残卷,以及陈师叔眼中深藏的疑惑,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他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风暴。
丹房内,炉火映照着一老一少的身影,一个在古籍中追寻渺茫的古道,一个在正统法诀中夯实着通往未来的基石。寂静中,仿佛有某种传承,正在无声地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