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渝城的冬天依旧湿冷,但观澜茶舍里早已暖意融融。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门板上已经贴好了苏怀瑾亲手书写的春联。墨迹在朱红纸上泛着润泽的光,\"茶香迎客至,春暖伴君归\"的字句透着独有的雅致。晏晏穿着崭新的红色唐装,踮着脚往门楣上贴着倒福,小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福到啦!福到啦!\"
茶舍里,安笛正踩着梯子悬挂红灯笼。一串串精巧的绢灯在她手中次第亮起,将室内映照得格外温馨。\"左边再高一点,\"白翎羽在下面指挥着,手里还拿着个刚出锅的叶儿粑,\"对,就这样!\"他今天难得穿了件绛红色长衫,衬得那张俊脸愈发妖孽,连发梢都透着几分喜庆。
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气。林静淑系着碎花围裙,正将泡发好的香菇、虾仁、腊肉细细切成丁,准备做她最拿手的八宝饭。明澜在一旁帮忙处理鲈鱼,刀刃贴着鱼骨游走,发出规律的声响。\"妈,今年的糯米好像特别香。\"她抬头笑道,鼻尖沾着些许面粉。林静淑往蒸笼里铺着粽叶,眼角的笑纹温柔:\"这是你爸特意托人从乡下带来的,说是古种糯米,蒸出来肯定软糯。\"
云衍安静地在茶室布置茶席。他选了套霁红釉的十二花神杯,每月对应的花卉在杯壁悄然绽放。修长的手指将松子、桂圆、红枣在琉璃攒盒里摆成如意纹样,动作精准得像在布阵。当他把最后一枚金桔放在正中时,整副茶席忽然泛起浅淡的冰蓝光晕,旋即隐没——这是北冥寒气凝成的保鲜结界,能让果品整夜保持新鲜。
\"云叔叔好厉害!\"晏晏不知何时扒在门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那盘永远不会干瘪的金桔。云衍转身将孩子抱起来,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一朵冰晶凝结的小梅花倏然绽放。\"新年平安。\"他声音很轻,那朵小梅花化作流光没入晏晏衣襟,成了护身符。
午后金鲤带着夏未至准时出现。夏未至抱着两坛陈年花雕,金鲤则提着个紫檀木食盒。\"苏州松鹤楼的年礼,正好添个菜。\"她解开羊绒大衣递给夏未至,露出里头绯色织金马面裙,这般明艳的打扮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三分。食盒里躺着油亮亮的酱方肉,琥珀色的汤汁凝而不固,是地道的苏帮手艺。
暮色渐浓时,付忻颜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单位发的干货,还有我爸做的灯影牛肉!\"她发梢还沾着细雨,笑容却比春阳还暖。三个女人挤在厨房里,锅铲与笑语齐飞,很快青瓷盘里就堆起翡翠般的菜心、玉白的鱼丸、酱色的红烧肉... ...
当祝甜心夫妇提着刚出炉的蝴蝶酥出现时,圆桌已摆得满满当当。程煜默默将带来的普洱茶醒在旁,祝甜心则变戏法似的掏出套生肖面人送给晏晏。那面塑的小老虎惟妙惟肖,晏晏爱不释手地举着满屋跑。
\"开席吧。\"明澜解下围裙,将最后一道毛血旺放在桌子正中。沸腾的红油咕嘟作响,蒸腾的辣香弥漫在整个茶舍。十八个菜取\"要发\"的吉兆,从冷盘八碟到热菜十道,咸甜荤素错落有致。林静淑的八宝饭油润晶莹,金鲤的火腿薄如蝉翼,付忻颜的灯影牛肉麻辣鲜香,祝甜心的蝴蝶酥酥脆可口... ...
众人举杯时,窗外正好传来第一声爆竹响。明澜望着杯中荡漾的桂花酿,目光扫过满座亲朋——父亲正给母亲夹菜,云衍在帮晏晏挑鱼刺,白翎羽和金鲤斗嘴斗得欢,付忻颜与祝甜心聊得投机,夏未至安静地给金鲤布菜,安笛和齐铭星头碰头研究面人,程煜则在帮众人续茶... ...
\"这一年...\"明澜刚开口就哽住了。她想起春雨初歇时云衍踏月而来,想起夏夜白翎羽带着狐火闯入生活,想起秋日与金鲤并肩作战,想起寒冬里所有人手牵手走过的每一天。那些惊心动魄的、温暖琐碎的片段,此刻都化作眼眶的热意。
白翎羽忽然起身举杯:\"祝咱们茶舍生意兴隆!\"金鲤立即接话:\"祝在座各位财源广进!\"众人哄笑着互相祝福,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晏晏举着果汁杯挤到明澜身边,小声道:\"妈妈,我每年都想这样过年。\"
夜深时细雨又飘了起来。众人在门口互道珍重,红灯笼在雨幕中晕开团团暖光。明澜倚着门框看雨,肩头忽然落下件带着寒气的墨色外衫。\"小心着凉。\"云衍站在她身后,目光比雨丝更温柔。檐下风铃轻响,新年的脚步踏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