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贸易成功的喜悦和谭局长的提醒,王卓再次入宫,觐见朱元璋。
在谨身殿内,王卓恭敬地提出启动东大工业援建计划的请求。出乎他的意料,朱元璋听罢,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之色,反而用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淡然道:
“此事,咱已着手安排了。”皇帝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章,“咱已下旨,从国子监内择优选拔了三百名聪颖监生,他们今后不再专攻八股,转而随东大来的师傅学习格物、算学、工程管理等‘新学’。此外,另从各地军户余丁、匠户子弟中,招募了万余人。这些后生,手脚麻利,略通技艺,正是培养为工程师与工匠的好苗子。场地也已划拨,就在京郊大营旁,只待东大师傅与器械到位。”
王卓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忍不住吐槽:好你个朱老头,嘴上对工业化顾虑重重,身体倒是诚实得很!原来早就暗地里把人才梯队都搭建好了,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六”!
他按下心中腹诽,又想起一事,谨慎地补充道:“陛下圣明,筹备如此周全,实乃大明之福。只是……东大之地,并无跪拜之礼,寻常相见,多是拱手或握手。届时东大人员前来,这礼仪方面,还望陛下示下。”“总不至于像后世那英吉利国使臣马嘎尔尼那般,为个单膝下跪还是三跪九叩闹得不可开交……” 王卓心里嘀咕着,生怕因为礼仪问题节外生枝。
朱元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行了行了,咱知道!虚礼不必拘泥,重在实效与诚意。届时咱自有分寸,无需你多虑。快去准备你的事吧!”那神情,显然对这类细枝末节并不看重,或者说,在巨大的利益和变革面前,他选择了务实。
王卓连忙告退,心中大定。
与此同时,在现代中国,一项绝密而宏大的动员悄然展开。面向各大军工企业、石油系统、矿业集团、航运公司、顶尖设计院和工程局,发出了特殊的征召令。号召简短而沉重:国家需要,远赴特殊环境,执行长期绝密援建任务,归期未定,使命至上。
响应之热烈,仿若一股无声的洪流。请愿书雪片般飞向组织部门。
“我孩子上大学了,家里没负担,让我去!”一位鬓角已染霜白的老工程师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他推开了领导让他再考虑考虑的好意,眼神坚定如铁。
一位年仅三十岁、已是项目骨干的冶金专家,刚刚迎来一对双胞胎女儿。他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对默默垂泪的妻子说:“有些机会,一辈子可能就一次。等我回来,女儿们都能打酱油了,我告诉她们,爸爸去帮咱们的老祖宗搞建设了!”他吻别家人,将万般不舍压在心底。
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钻井工程师,原本定好了婚期,他拉着未婚妻的手:“对不起,婚礼得推迟了。等我完成这次任务,回来给你补一个更好的!”未婚妻含着泪,却用力点头:“我等你,平安回来。”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组织需要,义不容辞”的朴素信念。他们迅速处理家事,安抚亲人,签署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短短时间内,一支涵盖机械、冶金、化工、地质、土木、电力等关键领域的精英技术团队,带着沉甸甸的图纸、专业设备和一颗颗赤诚之心,集结完毕,准备奔赴那片神秘的时空。
这一日,明朝京郊某处隐秘的校场,外围由绝对忠诚的锦衣卫便衣层层设防,气氛肃静。被选拔出来的部分监生和工匠代表,在此安静等候。
时空波动泛起,王卓的身影率先出现。他刚定下神,目光一扫,赫然发现校场一侧的凉亭内,那个身着常服、负手而立的老者,不正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吗?陛下竟然亲自来了!王卓心中一惊,连忙快步上前,低声对紧随其后跨时空而来的谭局长等人提醒道:“谭局,诸位,陛下亲自来了!”
谭局长闻言,神情一凛,立刻带领援建队员们整理了一下衣冠。在谭局长眼中,那位亭中的老者身形已不挺拔,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仅仅站在那里,就自然散发出一种重若山岳的威势。这不再仅仅是史书上的名字,而是真正驱除鞑虏、重塑华夏河山的开国帝王,一位年老但依旧牢牢掌控着帝国的雄主。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在王卓的引导下,快步上前。
在离凉亭数步之遥处,谭局长站定,依照约定,立正,行了一个庄重而简洁的举手礼,不卑不亢地说道:“东大援建团队负责人谭明,率首批队员,见过大明皇帝陛下!”他身后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们,也纷纷挺直腰板,目光中带着敬意与好奇,望向这位传奇人物。
朱元璋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群奇特的来客。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这些人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没有寻常百姓见到天威时的惶恐匍匐,也没有官员们的拘谨敬畏,他们的眼神清澈而专注,身姿挺拔,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自信与从容。这种气度,源于他们背后那个难以想象的强大时代。朱元璋心中微动,这确实是一群英杰。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忙不迭介绍、显得有些局促的王卓身上,略带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看人家这气度,你再看看你,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王卓接收到这眼神,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片刻的审视后,朱元璋向前迈了一小步,对着谭局长和王卓,以及他们身后的援建队伍,郑重地抱拳,回了一个拱手礼,声音沉稳:“有劳诸位远来,助我大明。不必拘礼。”
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浩大的仪仗,但这个在隐秘校场上完成的、跨越六百多年的无声交流与致意,却比任何盛大的典礼都更加厚重。谭局长与王卓对视一眼,知道,真正艰巨而伟大的征程,此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