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夙宵走出王府时,身后又多了一个小跟班。
正是刚才的小丫鬟。
陈知微贤名在外,但内里阴毒。这小丫鬟带着他找了十间屋子,管事威胁的话语还言犹在耳。
只怕等他一离开,小丫鬟不死也废了。
此刻,陈夙宵一袭暗金云锦长袍加身,身后跟着挎着花布包裹的一对童男童女。
任谁一看,都会认为他是进帝都托关系的豪绅富商。
走过贤王府门前的破石板路,便汇入皇城根下朱雀大街。
“陛下...呃,老爷,我们去哪?”小德子问道。
“苏家,你知道怎么走吗?”
小德子摇摇头:“老爷,我不知道。”
“老,老爷...”小丫鬟低垂着头,弱弱道:“您说的是四大皇商之一的苏家吗?”
“没错,你知道?”
“嗯,我知道。”
“那好,就由你带路。小德,看看人家,学着点。”
小德子闻言,心头升起一阵危机感,这是要失宠的节奏啊。
“老爷,您都还没问她出身来历,就这么信任她?您就不怕她没安好心?”
“你胡说什么,我清清白白,哪有那个胆子,敢谋害老爷。”小丫鬟急赤白脸便说开了。
“老爷,奴婢名叫江雪,今年十四,出身清河县。父亲在当地经营一间米行,洪涝发生后,一夕破产。”
说着她便低低抽泣起来:“后来实在没办法,奴婢便随父母和弟弟一同投奔在帝都的远房表舅一家。可没想到,表舅母竟悄悄把我卖进了王府。”
小德子瞪大眼睛,喃喃道:“你...你说你也是清河县人?”
“啊,奴婢就是清河县人嘛,有什么问题吗?”
小德子涨红了脸,眼眶里泪光盈盈。激动的一把握住江雪小手,半天才蹦出两个字来:
“老乡!”
陈夙宵抚额,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场面。无一不是在控诉,他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啊。
诶,等等!
“这干我屁事啊,都是原主造的孽。”
“你...你也是清河县人?”
“对啊。”小德子抹去眼泪,又欢天喜地起来:“你姓江,该不会是清河第一善人江世安老板的女儿吧。”
江雪低头垂泪:“你知道我爹啊。”
“清河县谁人不知江世安老板,没想到,苍天无眼,你家也遭了灾。”
“嗯,发大洪水的时候,我爹眼看流民越来越多。先是开仓放粮,很快就没了。于是又拿出家中所有积蓄,向其他粮商买粮赈灾。结果,被人作套,钱没了,粮也没了,宅子也被人收走了。”
“哎,你别哭啊,老爷是很好的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跟老爷说,让老爷给你做主。”
陈夙宵越听,牙越酸。
赈灾本是朝廷的事,结果让一介商人因此破产,还落个妻离子散的结局。
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没错,本老爷为你做主了。”
江雪一听,大喜过望。十四岁的年纪,在这一刻,似乎也忘了眼前之人是皇帝,拉着陈夙宵的衣袖,满眼期待道:“真的吗?”
“真的。”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小德子拿脚悄悄碰了一下她,低声道:“不可造次!”
江雪一僵,瞬间回过神来,松开陈夙宵的衣袖,低眉垂首站在一旁。
“行了,现在我是你们的老爷,没那么多规矩。江雪是吧,先带本老爷去苏家。等完事了,你再带本老爷去你那表舅家。”
江雪眼睛大亮,声音都拔高了不少:“是!老爷,您是好人。”
苏家身为四大皇商之一,为了方便行事,便在能力范围之内,尽最大努力,在帝都衔珠巷置办了离皇城最近的宅子。
当江雪带着陈夙宵站在苏家大宅外,一脸向往的看着高门大户,朱漆门楣。
“老爷,奴婢被卖到王府,前几天跟着许管事出来采买,路过这里。不然,我都还不知道呢。”
陈夙宵侧头看去,小丫鬟双手握在胸前,脸上漾起天真笑容。
跟小德子一样,要么是训练有素的间谍,要么就是真无邪。
三人往门前一站,很快便引起守在门口两名彪形大汉的注意。不管怎么说,出身商呢。只看陈夙宵的装扮,两人倒也没急着赶人。
“小德,上前叫门。”
“诶,好的,老爷。”
小德子应了一声,脚步沉稳走上前去。朝两名护卫一拱手:“两位大哥,烦请通报一声,我家老爷有要见苏家主。”
“嗯?”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商户出身,最会看人下菜碟。穿的光鲜亮丽,在街上见了,可以奉承的称一声老爷。
但是,舔着老脸凑过来的,哪怕穿的再华丽,那也就是说你低老子一等。
两名护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陈夙宵,不屑的冷笑一声。
“你家老爷看着面生,想来也从未与我苏家有过来往。近日我苏家有要事,不便见客,还是请回吧。”
小德子脸上的笑容一僵,小孩心性就犯了,梗着脖子道:“你们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我劝两位还是通报一声,免得后悔。”
“嘿!小杂种,我tm给你脸了。”
大叹骂完,抬起蒲扇大的手,一巴掌扇在小德子脸上。
顿时,小德子那瘦小的身躯滴溜溜连转两圈,头晕眼花倒在陈夙宵脚下。
“老爷,他们打我。”
江雪一看,连忙把小德子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小德子轻轻摸了一下脸,疼的‘诶诶’直叫,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喂,你们怎么能打人呢,小心我报官抓你们。”江雪指着两人说道。
“哟嗬,小姑娘挺横的,想报官,随你。”
自从昨天家主从宫中回来,在苏氏内部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家主苏酒得了皇帝恩典。
有些背景,他们可不怕巡城司的人。
“两位,本老爷劝你们还是通报一声的好。不然,你们是真会后悔的。”陈夙宵压着性子道。
体内原主的暴虐气息蠢蠢欲动,俗话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人。
他们打了小德子,这不就是变相打他的脸吗?
“你他妈...”
护卫张嘴便骂,话刚出口,便见一大群人呼啦啦涌到近前。
所有人簇拥着一个长相粗犷,头扎汗巾,身着短打汗衫的粗壮汉子。
陈夙宵皱眉看去,只见他面色黝黑,颌下凌乱的花白胡须根根如铁,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而他太阳穴隆起,粗糙的右手虎口附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腰间别着一柄带着西域风格的弯刀,显然是个练家子。
“开门开门,老子要见苏酒。”那人扯着嗓子,粗豪叫喊。
护卫一看,连忙点头哈腰:“二爷,您怎么回来了。”
“哼,老子再不回来,苏家就要被她败光了。”
“咦,他们是谁?”
“回二爷,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小的这就赶他们走。”
“赶紧让他滚蛋,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我苏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