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府门平平无奇,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还不如某些大官豪绅的门楣。
他的门口,也从来不设侍卫,以及应门家丁。
反而是侧门常年开着,就连夜里也不曾关闭。
路过之人,都能看到贤王府内年久失修的建筑,满院杂草,只余中间一条青石板路。
贤王清贫,人所共知。
大门一侧的围墙边,施粥布善的粥棚也从未拆除过。
每天都会定时定量,给帝都无家可归的人施粥。
粥之浓稠,立筷不倒!偶尔还会有白面馒头。
贤王美名,亦传遍天下。
这一日,一骑入府时。贤王正在前院廊檐下,倚着一张小桌,意犹未尽饮着一杯清茶。
“王爷!”
“嗯?”陈知微似乎很享受清茶的味道,闭眼细品。
半晌,陈知微睁开眼睛,声音淡然:“何事?”
“陛下召集右卫五千兵马,携皇后出宫!”
陈知微面色不变,依旧淡然:“所谓何事。”
“回王爷,昨夜线报,长庆侯收到密旨,星夜翻修城西神兵坊。”
“嗯?”陈知微猛地瞪大眼睛:“昨夜为何不报?”
“王爷…”那人单膝跪地,诚惶诚恐:“密报到时,您已歇下。”
“罢了!”陈知微一挥手:“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的告退!”
那一骑来的快,去的也快。
转瞬间便再次只留陈知微独饮,无人听到陈知微喃喃自语:
“神兵坊,朱温,皇商苏氏…皇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片刻,陈知微嗤笑一声:“垂死挣扎尔。”
......
当陈夙宵走出銮驾,五千右卫铁甲铮铮,几乎做到整齐划一,单手握拳击胸,单膝跪地。
“陛下万岁,陈国永恒!”五千人齐声高呼,声震苍穹。
那一刻,陈夙宵心潮澎湃,无论在哪一方世界,军人永远是最可敬可爱的一群人。
有此雄兵,何愁大业不兴!
“平身!”陈夙宵双手平举,向上一托,仿佛要托起五千将士的膝盖。
“谢陛下!”
陈夙宵眼里有光,突然就想到一句举世无双的台词:山河日月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而他,稍微加工变改一下,便脱出口而:“山河日月永在,大陈江山永在!”
五千将士闻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句话,可比“陛下万岁,陈国永恒”,威武霸气多了。
顿时,众人跟着高呼:“山河日月永在,大陈江山永在。”
城内外百姓听了,无不俯首,不知是谁带头,带着哭腔,带着颤音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一刻,越来越多的人附和。
“山河日月永在,大陈江山永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此起彼伏,气势高昂。
銮驾内,徐砚霜心神俱震,隔着明黄色车帘,看着前方顶天立地的背影,竟也莫名红了眼眶。
“山河日月,大陈江山。”徐砚霜喃喃回味,在即将折服的那一刻,她猛地回过神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个疯子,暴君,改不了的。
陈夙宵意气风发,心头已经乐的不行。这就是演讲的艺术吗?
效果杠杠的。
光凭这一句话,只要传遍天下。不说天下归心,至少能把自己烂臭的名声掰回一城。
“袁聪。”陈夙宵大喊。
“末将在!”
“开拔,神兵坊。”
“是。”
他翻身上马,拔出佩刀,早有副将将命令传递下去。
层层递进,由千夫长,百夫长,而至伍长,个体。
短短片刻,五千兵尽皆上马。如奔赴战场般,气势雄浑在前开道。
神兵坊,顾名思义,就是制造武器的地方。
位于帝都二十余里外的西山脚下,占地极广,不亚于一座普通城镇。
而神兵坊在前朝朱家天下时就已存大,改天换地后,陈国太祖还使用了几十年光景。
陈国太祖驾崩后,也不知从何时起,便莫名荒废,至今已有数十载时光。
直到如今,整座神兵坊已经成了一片巨大的废墟,残垣断壁,杂草丛生,鲜少有人来。
朱温灰土脸的靠在一棵歪脖子野树上,昨夜明明还在胭脂楼销魂蚀骨,结果被人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一纸密令,让他毫无反抗之力,便带着阖府上下连夜来了此地。
火把桐油都烧了不少,蚊子也喂饱了,才堪堪等到天亮。
然而,随着日头高升,这日子就更难熬了。
此地常年无人,湿气极重。太阳一晒,整片区域就都成了汗蒸房。又热,又憋闷难当。
一夜下来,整座长庆侯府不到二十人,也才清理了区区一角。面对这片庞大的区域,实在不够看。
突然,一骑先锋插旗而来。
“陛下亲临,长庆侯何在?”
朱温吓的身体一僵,慌忙召集侯府众人。
下一刻,他就傻眼了,蹄声隆隆,远处天空一团乌云随行,有大军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朱温都快哭了,改天换地已近百载。莫不是还有老朱家余孽想要复辟?牵连了自己。
可是,长庆王府历经三代,已经削爵至侯,门楣没落在即。
他,又是个花天酒地的闲散侯爷。空有名头,而无实权。
皇帝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对付他啊。
天子銮驾内,徐砚霜坐的极为端正。沉默了一路,眼看快要到了,才终于开口相问:
“陛下,何故昨日密令长庆侯来此,今日却又大张旗鼓?”
陈夙宵咧咧嘴:你当老子不想悄悄地干活?
陈知微的眼线遍布帝都,从密旨到达朱温手里,就已经被他的人知道了。
“虚虚实实,才能乱敌心神。”
徐砚霜一怔,前世她并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暴虐无道,成了她对他刻板的印象。
如今一看,竟还有些头脑。
“就是,长庆侯肯定被吓的不轻。”
“他活该,生在我朝,不思为国效力,反倒日日流连青楼,白瞎了朕给他的俸禄。”
徐砚霜拢了一下额头上散落的发丝,道:“陛下,您莫不是忘了他的身份?”
“不就是前朝国姓嘛,他爷爷是我陈国开国功臣,获封异姓王。如今已近百年,他还能造反不成。”
徐砚霜哑口无言,恰在此时,一人跌跌撞撞冲到圣驾前,倒头便拜。
“陛下饶命,饶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