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工地穹顶时，派对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工作人员正忙着将草坪上的座椅搬回室内，空中花园的月季在灯带下泛着柔和的粉色，只是没人再像傍晚那样驻足欣赏——顾明宇持刀劫持的插曲像片阴影，虽被警方驱散，却仍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苏晚坐在临时休息室的沙发上，手里捏着半杯凉透的香槟，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施工区。小夏刚被同事送回家，临走前还强撑着笑说“明天一定来上班”，可她眼底的后怕，苏晚看得清清楚楚。
“在想什么？”顾沉舟走过来，将一件羊毛披肩搭在她肩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臂时，不自觉皱了皱眉，“这里风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苏晚抬头，撞进他满是担忧的眼神，轻轻摇头：“我想等林舟的消息，看看顾明宇那边有没有更多线索。”她顿了顿，声音放轻，“还有小夏，不知道她到家没有。”
话音刚落，苏晚的手机就响了，是小夏发来的微信：“苏姐，我到家啦！我妈给我煮了姜汤，放心～明天见！”后面还跟着个笑脸表情。苏晚松了口气，给她回了句“好好休息”，才将手机放回口袋。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工拿着一个检测报告夹，脸色慌张地跑进来：“顾总！苏小姐！出大事了！”他手里的报告夹晃得厉害，封面上“低碳混凝土试块检测初步结果”的字样格外刺眼。
顾沉舟立刻站起身：“怎么了？慢慢说。”
陈工喘着气，将报告夹递过来，手指点在“抗压强度”那栏：“刚才夜班的检测员发现，今天浇筑的3号楼底层柱混凝土试块，抗压强度只有c40，比设计要求的c50低了整整一个等级！而且……而且我们查了最近三天的试块记录，有两批都不达标！”
“什么？”苏晚猛地站起来，伸手拿过报告夹，指尖划过检测数据时，手控制不住地发颤。低碳混凝土是整个项目的核心技术之一，也是三星认证考察的重点——她当初为了确定配比，前后做了二十多次试验，确保碳排放量低40%的同时，强度完全符合国家标准，怎么会突然不达标？
顾沉舟凑过来，盯着报告上的检测日期和编号，眼神瞬间冷下来：“这批混凝土是哪个供应商送的？什么时候进场的？”
“是‘宏远建材’送的，前天下午进场的。”陈工连忙回答，“当时我们查了资质文件，没问题，进场时也做了坍落度检测，一切正常，没想到试块强度会出问题！”
“宏远建材……”顾沉舟的眉头拧得更紧，拿出手机拨通林舟的电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立刻查宏远建材的背景，包括法人、股东、最近的资金流向，还有他们和顾明宇有没有关联——重点查前天下午的送货流程，看有没有人在中间动手脚。”
挂了电话，他看向苏晚，发现她正盯着报告上的配比参数，脸色苍白。“别慌，”顾沉舟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让她稍微镇定了些，“可能是检测误差，也可能是运输过程中出了问题，我们先去现场取样，送权威机构重新检测。”
苏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对，我得去看看。这批混凝土用在了3号楼的核心柱，要是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她立刻拿起外套，“陈工，带我们去浇筑现场，再准备两组新的试块，我要亲自取样。”
夜色中的施工区只剩下几盏探照灯，3号楼底层的模板还没拆除，刚浇筑完的混凝土表面还泛着潮气。苏晚蹲下身，用小锤轻轻敲了敲混凝土表面，声音比正常情况略闷——这是强度不足的典型表现。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检测笔，在表面划了一道，划痕深度明显超过了标准值。
“确实有问题。”苏晚站起身，语气凝重，“陈工，立刻联系市建筑材料检测中心，让他们派工程师过来，我们现场取样，全程录像，确保检测过程没问题。”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陈工拿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顾沉舟走到苏晚身边，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声说：“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问题。”他知道苏晚对这个项目有多上心，尤其是低碳混凝土的配比，她几乎每天都要去实验室盯进度，现在出了问题，她肯定会往自己身上揽。
苏晚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不管是谁的问题，项目不能出岔子。三星认证还没正式发证书，要是材料出问题被曝光，不仅证书会被撤回，顾氏的声誉也会受影响。”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有我在，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查明原因，更换有问题的材料，把影响降到最低。”
这时，林舟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顾总，查到了！宏远建材的法人是个傀儡，实际控制人叫赵坤，这个人三年前因为偷工减料被行业拉黑过！而且我们查到，顾明宇在半个月前，和赵坤见过三次面，每次都在隐蔽的茶室，没留下具体谈话记录，但宏远建材能拿到我们的供货合同，就是顾明宇当初在采购部埋下的人推荐的！”
“内鬼？”顾沉舟的眼神更冷，“把那个采购部的人控制起来，别让他跑了。另外，查赵坤的资金流向，看他和顾明宇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关联人——顾明宇在警车上说的‘后手’，应该就是这个。”
“好！我已经让人去控制采购部的李经理了，赵坤的资金流向正在查，初步发现他最近有一笔大额资金从海外进来，来源不明。”林舟的声音顿了顿，“还有个事，刚才警方那边传来消息，顾明宇在看守所里拒不配合，只说‘你们等着看好戏’，态度很嚣张。”
顾沉舟挂了电话，将情况告诉苏晚。苏晚听完，眉头皱得更紧：“赵坤……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去年有个项目因为用了他的劣质钢筋，最后返工了。没想到顾明宇会找他合作。”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半个月前，采购部提交的供应商名单里，宏远建材排在最后，当时我觉得他们的报价太低，建议再考察一下，是李经理说‘宏远最近引进了新生产线，质量有保障’，最后才定下来的。”
“看来这个李经理，就是顾明宇的人。”顾沉舟冷声道，“等林舟审出结果，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是在混凝土配比里掺了劣质骨料，还是干脆换了材料。”
凌晨一点，市建筑材料检测中心的工程师终于赶到。苏晚和顾沉舟陪着他们在现场取样，全程用手机录像，从混凝土表面切割到试块封装，每一个步骤都格外谨慎。工程师看着取出来的混凝土芯样，眉头也皱了起来：“表面看起来没问题，但密度不够，里面可能有气泡，或者骨料级配不对。具体结果要等实验室检测，最快明天中午能出来。”
“麻烦您尽快，这个结果对我们很重要。”苏晚双手接过封装好的试块，像捧着什么珍宝，“如果检测出确实是材料问题，我们会立刻拆除有问题的混凝土，重新浇筑。”
工程师点点头：“放心，我们会加班检测，明天一早就给你们出初步结果。”
送走工程师，天已经蒙蒙亮。陈工找来了早餐，是热腾腾的粥和包子，可苏晚和顾沉舟都没什么胃口。苏晚坐在工地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低碳混凝土配比表，眼神有些茫然——她为了这个配比，熬了无数个夜晚，反复调整水泥、骨料和外加剂的比例，才在降低碳排放的同时保证强度，现在却因为有人搞鬼，可能要全部推翻重来。
顾沉舟走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配比表，轻声说：“别灰心。就算这批材料有问题，我们还有备份方案——之前你不是说，留了一批备用的优质骨料在仓库吗？大不了重新浇筑，虽然会耽误几天工期，但总比留下安全隐患好。”
苏晚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对，我忘了还有备用骨料！”她当时考虑到供应商可能出问题，特意让陈工预留了一批从国企建材厂采购的骨料，虽然成本高一些，但质量有保障，“只要检测结果出来，确认是材料问题，我们立刻用备用骨料重新调配混凝土，拆除有问题的部分，重新浇筑。”
“这就对了。”顾沉舟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欣慰，“你总是想太多，忘了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将一杯热粥推到她面前，“先喝点粥，不然等会儿检测结果出来，你没力气应对。”
苏晚接过粥，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暖和了些。她看着顾沉舟，忽然想起去年工作室资金困境时，那笔匿名注资——当时她焦头烂额，差点放弃这个项目，是那笔钱让她撑了过来，现在想来，除了他，没人会这么周到地帮她。
“顾沉舟，”苏晚轻声开口，“去年我工作室资金周转不开，是不是你帮的我？”
顾沉舟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她，眼神坦然：“是我。当时怕你有心理负担，没告诉你，只以‘战略投资’的名义注资，想着等你缓过来，再慢慢说。”
苏晚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当时差点把房子抵押了。”
“我知道你好强，不想靠别人。”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但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遇到困难时，不用硬扛，我可以帮你。”
苏晚靠在他肩上，眼泪无声地掉下来。从竞标时的初遇到现在，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尊重她的专业，支持她的决定，在她遇到困境时默默托底——这份心意，比任何情话都让她动容。
上午十点，检测中心的电话终于打来。苏晚几乎是立刻接起，手心都在冒汗：“您好，请问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苏设计师，初步结果出来了。”工程师的声音带着严肃，“这批混凝土的骨料里掺了大量的劣质石屑，而且水泥用量比标准配比少了15%，导致抗压强度不达标，不符合设计要求，更不能用于核心柱浇筑。我们会在下午出具正式的检测报告，盖公章后发给你们。”
“好，谢谢您。”苏晚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顾沉舟说，“确认了，是骨料掺假，水泥用量不足。”
顾沉舟的眼神冷了下来：“林舟那边应该也有结果了，我们现在就开紧急会议，安排拆除和重新浇筑的事，同时把检测报告发给住建局和专家团，说明情况，争取他们的理解。”
紧急会议在工地会议室召开。顾氏的高管、施工总包、监理单位、苏晚工作室的核心成员都来了，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顾沉舟将检测报告分发给众人，声音坚定：“现在情况很清楚，宏远建材提供的混凝土存在严重质量问题，顾明宇和采购部李经理内外勾结，导致问题发生。我的决定是：第一，立刻拆除3号楼底层已浇筑的核心柱混凝土，用备用骨料重新调配混凝土，三天内完成重新浇筑；第二，林舟负责牵头，联合警方彻查宏远建材和赵坤，挖出背后的神秘人；第三，苏晚负责联系专家团，说明情况，提供我们的整改方案，确保三星认证不受影响；第四，公关部准备声明，如实公布情况，展现我们对质量问题零容忍的态度，避免舆论发酵。”
“顾总，拆除和重新浇筑会耽误工期，而且成本会增加不少。”财务部的总监犹豫着开口。
“工期可以补，成本可以加，但质量和安全不能有任何妥协。”顾沉舟的语气不容置疑，“顾氏要做的是标杆项目，不是豆腐渣工程。就算损失点成本，也要保证建筑的安全和质量。”
苏晚站起身，补充道：“备用骨料的质量没问题，我已经让陈工昨晚就做了配比试验，新的混凝土试块强度能达到c55，超过设计要求，而且碳排放量还是符合三星认证标准。重新浇筑的工期最多三天，我们可以调整后续的施工计划，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
众人见顾沉舟和苏晚态度坚决，方案也可行，都纷纷点头同意。会议结束后，各部门立刻行动起来：施工方组织工人准备拆除工具，监理单位全程监督；苏晚拿着检测报告和整改方案，赶往住建局，找张科长和专家团说明情况；林舟则带着警方的人，去宏远建材的工厂查封，抓捕赵坤。
苏晚赶到住建局时，张科长正在和几位专家开会。看到她进来，张科长连忙起身：“苏设计师，你来了，我们正说要给你打电话呢。”
“张科长，各位专家，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苏晚将检测报告和整改方案递过去，“这是混凝土的检测报告，还有我们的整改方案，里面包括拆除计划、重新浇筑的配比、备用骨料的资质证明，以及我们对质量问题的处理措施。”
专家们传阅着报告和方案，之前考察时称赞苏晚的老专家开口：“苏设计师，你们能及时发现问题，并且有完善的整改方案，态度很端正。绿色建筑不仅要技术先进，质量安全更是根本，你们能做到零容忍，我们很认可。”
“谢谢专家的理解。”苏晚松了口气，“我们会在三天内完成整改，整改完成后，欢迎各位专家再来考察，我们会全程配合。”
张科长点点头：“我会把你们的情况上报给上级部门，说明你们是主动发现问题、积极整改，不会影响三星认证的最终颁发。但你们要尽快完成整改，确保项目质量没问题。”
“一定！”苏晚感激地说，“谢谢张科长，谢谢各位专家。”
从住建局出来，苏晚的心情轻松了些。她拿出手机，想给顾沉舟报个平安，却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你们以为解决了材料问题就没事了？等着吧，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苏晚的心里一沉——这应该就是赵坤背后的神秘人发来的。她立刻把短信转发给顾沉舟，打电话给他：“顾沉舟，我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是那个神秘人发的，说还有更大的麻烦。”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警惕：“你别担心，我已经让林舟加强了对你的安保。神秘人现在跳出来，说明我们的调查触碰到了他的利益，他慌了。我们继续查下去，很快就能找到他。”
“好。”苏晚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神秘人所说的“更大的麻烦”是什么，但她知道，这场和顾明宇以及神秘人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
下午，林舟传来消息：赵坤已经被抓捕归案，但他拒不承认和神秘人有关联，只说是顾明宇找他合作，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混凝土里做手脚。李经理则供述，顾明宇承诺给他一笔好处费，让他推荐宏远建材，他不知道材料会有这么大的问题。
“看来赵坤是想保护那个神秘人。”顾沉舟看着林舟发来的审讯记录，眼神冷了下来，“继续审，另外，查赵坤的海外资金来源，肯定能找到线索。”
傍晚，苏晚回到工地，看到3号楼底层的拆除工作已经开始。工人们戴着安全帽，拿着破碎机在拆除混凝土，监理人员拿着相机全程录像，确保拆除彻底。陈工走过来，递给她一份新的混凝土配比表：“苏姐，备用骨料的配比试验没问题，试块强度达到了c55，你看一下。”
苏晚接过配比表，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没问题，就按这个配比来。浇筑的时候，我会亲自在现场盯着，确保每一个步骤都符合要求。”
夕阳落在工地上，拆除的轰鸣声还在继续。苏晚站在3号楼前，看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心里虽然还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坚定。她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但只要她和顾沉舟并肩作战，有团队的支持，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然而，苏晚不知道的是，在工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盯着她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顾沉舟和苏晚已经开始整改了，但他们没想到，我在光伏幕墙的支架材料上也做了手脚。只要支架出问题，整个光伏系统都会瘫痪，到时候，三星认证肯定会被撤回，顾氏也会身败名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做得好。但别大意，顾沉舟很精明，你要确保万无一失。”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男人挂了电话，发动轿车，消失在车流中。
而此时的苏晚，还在和陈工讨论光伏幕墙的后续施工计划，完全没意识到，另一个危机正在悄然逼近——光伏幕墙的支架，是支撑整个光伏系统的关键，一旦出问题，不仅会影响项目的环保效益，还会危及建筑安全，甚至可能造成人员伤亡。这场围绕项目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