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片忙碌,往来的人虽多,却在众人的默契下井井有条。
陈雪茹和王娇站在中院,周欣走过来低声跟她们交代了几句,意思是今天场合特殊,她们俩安心在后面照应着就行,不用往前凑。
这时,街上的街坊邻居也陆续来了,牛爷、徐慧珍、蔡全无等人都特地赶过来吊唁张父。
他们凑到陈雪茹身边,站在中院说着话。
陈雪茹拉了拉周欣,有些疑惑地问:“我记得……我们公公好像不叫张树林这个名字吧?”
周欣笑了笑,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爸以前是地下工作者,有好几个化名,张树林是他在部队用的名字。不用在意这些,反正是一个人就行,明白了吗?”
陈雪茹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对牛爷和徐慧珍说:“慧珍,牛爷,真是对不住,今天人太多,连我都没往前去,你们多担待。改天让张浩摆一桌,咱们再好好聚聚。”
牛爷摆摆手:“这说的啥话?我们来是看张浩这小子,也是敬张老英雄,酒啥时候不能喝?你别放在心上。”
在场的人都知道陈雪茹和张浩家的关系,只是心照不宣,没人往明面上说。
孩子们则被安排在灵堂两侧,有吊唁的人过来,他们便跟着磕头还礼,小小的身影透着一股懂事的沉重。
张浩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了看四周,沉声道:“行了,出发吧。”
罗父刚想应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他快步走到院门口一看,连忙转身过来:“张浩,你去接一下,大领导的秘书来了。”
张浩眼睛瞪得大大的:“爹,您没看错?”
“我看错个屁,昨晚上我都见过!”罗父催道。
张浩连忙迎了出去,大领导的秘书一见到他,立刻伸手握住:“张同志,你好,我来祭奠一下英雄。”
“谢谢您能来。”张浩声音有些哽咽。
“多的不说了,我先去给老爷子上炷香。”
秘书说着,便径直走向灵堂,神情肃穆地敬了香,又对着遗像深深鞠了三躬,才转身对张浩说,“领导本来想来,但临时有重要会议脱不开身,特地让我代他来送老英雄最后一程,也向你表示慰问。”
张浩连忙道谢:“太感谢了,让领导费心了。”
秘书长说着缅怀的话语,又招了招手,身后两个助手立刻提着公文包上前。
他从包里取出两幅字,小心展开,递向张浩:“张同志,这是领导让我转交给你的。”
当张浩看清那苍劲有力的“满门忠烈”四个大字,以及落款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里满是震惊。
在场的人见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四个字分量太重,是对一个家庭最高的褒奖。
张浩双手郑重接过,周欣连忙上前帮忙扶住,生怕有丝毫闪失。
张浩声音发紧:“收好了,回头裱起来。”
秘书长又展开另一幅:“这也是二首长托我带来的。”
“为国为民”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笔锋浑厚,力透纸背。
张浩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再次双手接过。
周围的人看着这两幅字,眼神里满是敬畏——这哪里是普通的题字,往家里一挂,便是最硬的底气,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任谁也不敢轻易动他。
周欣赶紧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
张浩严肃叮嘱:“收好了,明天就找人裱起来,听到没有?”
周欣连忙点头:“知道了。”
秘书长颔首:“领导的心意我带到了,张同志节哀。大领导那边离不开人,我先告辞了。”
“您忙,谢谢。”张浩带着家人朝秘书长深深鞠了一躬。
送走秘书长,张浩和小姨一家捧着父亲的遗物,准备前往烈士陵园。
父亲尸骨无存,只能将这些物品送去与母亲合葬。烈士陵园早已安排妥当,就等他们到来。
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到了陵园,张浩、罗父等人一一向前来送行的人致谢告别。
最终,父母的墓碑并排而立,阳光洒在“烈士”的题字拓片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个家庭的赤诚与奉献。
回到家时,还有些亲友没走,见张浩回来,都上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才陆续告辞。
周欣一刻不敢耽搁,拿着那两幅字去找装裱师傅了——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必须好好装裱起来,日后挂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
小姨吴月秀在屋里有些局促,眼神时不时瞟向张勇。
张勇虽是张浩的弟弟,年纪却比张浩的孩子还小,如今家里就这几口人,周母、罗父都在,她总觉得不自在,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罗父看着张浩,语气郑重:“小张,你在鄂省的事,上面已经肯定了。好好干,别辜负这份信任。”
张浩点头应下。他心里清楚,这几年他们搞的进出口生意成效显着,赚来的外汇大多上交国家,兑换回来的人民币虽只是一部分,却也让他们的产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份成绩自然被看在眼里。
他拉着罗父上了楼,两人关起门谈了一个多小时。
张浩的核心想法,是想和西域那边搞合作。
“西域太重要了,”
张浩语气恳切,“您也知道,那边的土地沙化严重,现在硬要种粮食,收成肯定好不了,反而可能加剧沙化。”
罗父叹了口气:“我之前不肯种棉花,也是因为粮食短缺,怕占用耕地。但你说得对,那边的地,短期内种粮食确实不现实。”
“所以种棉花才是合适的,”
张浩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棉花耐旱,适合沙质土壤,而且经济价值高。咱们可以搞规模化种植,配套建轧花厂、纺织厂,既能改善土地,又能带动当地经济,还能解决部分粮食短缺带来的压力——毕竟经济上去了,才有更多底气调运粮食。”
罗父看着资料,又听张浩分析利弊,眉头渐渐舒展:“你这小子,倒是把账算得明明白白。行,我回去跟那边的同志好好合计合计,这事值得试试。”
张浩松了口气,西域的合作要是能成,不管是对国家还是对他们自己,都是大好事。
楼下,周母正陪着小姨说话,逗着张勇,屋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刚收拾好的灵堂空位上,虽仍有悲伤残留,却已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