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他们要走,吴场长一个劲地挽留,想留他们在这边吃饭。
张浩看了看时间,也确实,他们几个跑了一整天了,确实该休息一下。
“行了,贺晴,你把粮票和钱留下来,让吴场长这边安排一下我们的食宿问题吧,今天就在这边过夜了。”
由于天气已经有点转凉,到了晚上还微微有点发冷。
张浩穿的短袖,对他来说还好,但是贺晴就有点受不了。
“你这丫头没带衣服啊?”
贺晴摇了摇头。
“行了,你回房间吧,一会吃饭了叫你。”
这边没有招待所,几人就住在农场办公区域这边,给他们弄了两个房间。
实在是腾不出来,贺晴作为女同志肯定住一间,张浩和二牛、王海军三个糙汉子住一间。王海军显得非常拘谨。
“领导,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过了一会,王海军跑过来:“领导,饭菜准备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行,走。”
移到这边,张浩看到桌子上面非常丰盛。
吴场长说道:“张副省长,这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不过这边今天开挖沟渠,抓了条黑鱼,搞了个滑鱼片。这边这个是草鱼。家常便饭,您别嫌弃。”
“哈哈,吴场长,这非常丰盛呐。不知道我们给的这个钱票够不够?不够你就明说啊。”
“够了够了,这一顿饭,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农场的,不值什么钱。再说了,一顿饭也吃不穷我们。”
“哈哈哈,好,来来来,开动开动。”
桌上的素菜有一个茄子、一个豆角,还有两盘鱼,一个滑鱼片,一个草鱼鱼块,还一盘花生米,相当丰盛。
吴场长本来拿了瓶酒,张浩摆了摆手:“酒就不喝了,吃饭吧。”
由于没有喝酒,饭吃得很快。
“吴场长,那您就不用管我们了,我们随便逛一逛,然后明天可能我们就走了。”
“行,那张副省长,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张浩带着二牛、王海军三人出去走了走,现在外面黑灯瞎火。贺晴要跟上,张浩没让。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布,缓缓盖住农场的田野。
张浩揣着手走在田埂上,二牛和王海军紧随其后,脚踩在松软的泥土里,偶尔踢到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领导,这农场晚上还挺静的。”
王海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白天看那些知青干活挺欢实,这会儿都歇了?”
“知青点的灯还亮着。”
张浩抬眼望向远处一排矮房,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估计在写思想汇报,或者凑一起讨论农活。”
二牛搓了搓胳膊:“这天儿是真凉了,贺晴那丫头没带外套,刚才吃饭时嘴唇都发白。”
“她那间房有旧棉被,我让吴厂长送去了。”
张浩顿了顿,“咱们仨挤一间,倒也不冷。”
正说着,田埂尽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王海军猛地绷紧身子:“谁?”
“是我,小李。”
一个年轻声音应着,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拎着个竹篮,“看张副省长没休息,想着您可能渴了,摘了些新熟的脆瓜。”
是白天给他们带路的知青小李,脸上还带着泥土印,眼睛在夜里亮得很。
张浩接过竹篮,脆瓜带着露水的凉气:“有心了,多少钱?”
“不用不用!”
小李连忙摆手,“自己种的,不值钱。看您白天关心我们知青点的住房,还说要盖砖瓦房,我们都高兴坏了,晚上睡不着,在田埂上守着看水,正好撞见您。”
“住房的事得等砖瓦厂批下来,急不得。”张浩拿出一个脆瓜,用衣角擦了擦就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你们平时夜里还要守田?”
“嗯,怕野猪拱秧苗,也怕下雨冲了水渠。这天就是守着,那边在修水渠,这边水要守好。”
小李蹲下身,指着田垄里的积水,“您看这刚挖的排水沟,白天看着挺好,夜里水一涨就容易堵,得时不时清一清。”
二牛也拿起个脆瓜啃着:“你们知青城里来的,夜里守着不害怕?”
“刚开始怕,后来听着青蛙叫倒觉得踏实。”
小李笑起来,“张副省长,您说这砖瓦房真能盖起来?我们现在住的茅草棚,下雨漏得厉害,冬天风跟刀子似的。”
“只要你们好好干,踏实把田地种好,就一定能盖起来。”
张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回省里就催批文,砖瓦厂的设备尽快调过来。”
小李眼睛更亮了,连声道谢,又拎着竹篮往远处的窝棚走,说是换另一个知青来守夜。
王海军望着他的背影:“这些知青倒是能吃苦。”
“城里孩子肯往泥土里扎,不容易。”
张浩望着知青点的灯光,“咱们明天早走,让吴场长不用准备早饭,别耽误他们上工。”
夜风卷着稻穗的清香扑过来,三人慢慢往住处走,田埂上的脚印很快被露水浸得模糊。
王海军忽然想起什么:“领导,贺晴同志的外套……”
“我让吴厂长找了件旧棉袄,明天让她穿上。”
张浩说着,摸了摸口袋里的粮票,“这次带的票够,回去再补领些。”
回到住处,房间里摆着三张木板床,墙角堆着农具。
张浩和衣躺下,听着窗外的虫鸣,忽然想起白天吴厂长说的鱼罐头计划——或许真该找食品厂的同志来看看,这农场的水域条件,确实适合搞点加工产业。
黑暗里,二牛的鼾声渐渐响起,王海军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轻响。
张浩望着糊着报纸的天花板,手指在床沿轻轻敲着,心里盘算着明天回省城要办的事,眼皮慢慢沉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张浩一行人辞别了吴场长,继续南下。
车子驶出江城地界,进入沔阳县境内。
一路走走停停,所见景象让张浩心里沉甸甸的。
这里与国营农场的差距立刻显现出来——国有农场虽不富裕,但吃穿尚有保障;而到了沔阳乡下,不少人家是真的穷,土坯房漏着风,路边的孩子面黄肌瘦,眼神怯生生的。
贺晴看着不忍,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递给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孩。
张浩在一旁摇了摇头:“贺晴呐,你这是小善,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咱们现在最该做的是考察民情、民生和农业现状,回去后制定切实的方案。像这样给个饼,意义不大。”
“浩哥,我知道。”
贺晴轻声道,“就是看着心里难受,忍不住。”
“好在这地方虽穷,总算还能勉强糊口,不至于饿死人。”
张浩望着车窗外成片的稻田,语气沉重,“但想吃饱,还差得远。”
几人继续南下,抵达荆市,张浩望着这片土地,忽然想起后世这里勘探出了油田。他的大脑飞速转动:油田能为鄂省带来什么?
从前,鄂省因过于落后,即便有油田,也没能真正受益。虽建了些炼油厂和相关的盐碱工厂,却没给地方带来太大改变。
“这一次,既然我来了,就得试着改变这现状。”张浩在心里暗下决心。
他没惊动当地官员,先带着众人在附近转了转,越看越点头:“好地方,真是块好地方。”
这里的水稻和棉花长势都不错,从秸秆看就知道了,土壤是沙田,含沙量高,透气性好,适宜作物生长。
“王海军,”
张浩唤道,“你去找一下当地官员,问问他们这边的农业规划和产业情况,不用说是我来了,就说是省里下来调研的。”
“好。”王海军应声下车,往远处的乡政府走去。
张浩坐在车里,望着田埂上劳作的农民,心里盘算着:若能把油田的资源利用起来,再结合这里的农业优势,搞农产品加工、发展配套产业,或许能让这片土地真正富起来。
贺晴见他眉头舒展,问道:“浩哥,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想法不少,得先摸清情况。”
张浩笑了笑,“等王海军回来,咱们再深入聊聊。这地方,藏着机会呢。”
阳光炙烤着大地,田地里的稻穗泛着金黄,仿佛在预示着丰收的希望。张浩知道,要让这希望落地,还需要踏踏实实地一步步来——但他有信心,在这片土地上,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