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堵门的巨石在头狼濒死疯狂的撞击下,终于被硬生生撞开了一道足以容纳狼躯的豁口!破碎的石块裹挟着积雪和冰凌轰然向内崩塌!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新鲜狼血、腐肉腥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腐朽死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从豁口处汹涌灌入!山洞内原本微弱的火苗被这股腥风狠狠一压,瞬间明灭不定,摇曳如鬼火,将洞壁上扭曲的影子拉长、晃动,如同无数妖魔在狂舞!
巨大的灰影裹挟着风雪和死亡的气息,猛地扑了进来!
是头狼!
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狭窄的洞口!曾经威风凛凛的灰白长毛此刻被暗红近黑的污血和泥土完全黏结、板结,多处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尤其是肩颈处那道被弩箭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肌肉和断裂的筋络在火光下狰狞蠕动!一条后腿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彻底折断,仅靠三条腿支撑着庞大而残破的身躯!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眼睛——那双曾经冰冷、威严、时而翻涌复杂情绪的绿瞳,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收缩成两道疯狂的、毫无理智可言的竖线!里面燃烧着一种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暴戾和痛苦!
它巨大的狼吻张开,露出染血的獠牙,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痛苦的咆哮,粘稠的涎液混合着血沫从嘴角不断滴落。浓重的死气如同实质的烟雾,从它残破的身躯上蒸腾而起!
“孽畜!滚出去!” 玄机先生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暴喝!他手中沉重的猎叉带着破空声,狠狠刺向头狼扑来的方向!叉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然而,头狼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玄机先生!它那双燃烧着疯狂血焰的绿瞳,死死地、穿透摇曳的火光,锁定了山洞最深处——那个蜷缩在冰冷角落、无声无息、气息奄奄的黑色身影!
沈砚!
它无视了刺向自己的猎叉,庞大的身躯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如同失控的战车,拖着残肢,疯狂地朝着沈砚的方向猛冲过去!每一步踏下,都留下一个粘稠的血脚印,伴随着骨骼摩擦的涩响!
“拦住它!” 玄机先生怒吼,猎叉狠狠刺入头狼的侧腹!
“噗嗤!” 利刃入肉!剧痛让头狼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痛苦的咆哮,但它冲锋的势头却丝毫未减!反而借着剧痛激发的凶性,猛地一甩头,巨大的力量将玄机先生连人带叉狠狠撞飞出去!
“砰!” 玄机先生瘦小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山洞的石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他手中的猎叉脱手飞出,落地发出哐当巨响。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盛开的血色梅花。他挣扎着想爬起,却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只能无力地倚着石壁滑坐在地,眼神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头狼撞飞玄机先生后,毫不停留,拖着插在腹部的猎叉,带出大股粘稠的血浆,继续疯狂地扑向角落里的沈砚!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片死亡的阴影,瞬间将蜷缩在地的沈砚完全笼罩!巨大的狼吻张开,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朝着沈砚毫无防备的脖颈狠狠咬下!
“不——!” 云知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比思维更快,猛地从兽皮上弹起!她忘记了背上的剧痛,忘记了自身的恐惧,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它咬下去!
她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撞向头狼庞大的身躯!
“咚!”
如同撞上了一堵坚硬的石墙!云知微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眼前金星乱冒!但她这拼死一撞,终究让头狼的动作迟滞了一瞬!巨大的狼吻擦着沈砚的脖颈掠过,锋利的獠牙只在他肩颈处那道狰狞的旧伤疤边缘,划开了一道新的、深深的血口!滚烫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剧痛让濒死的沈砚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梦呓般的痛苦呻吟。
头狼被撞得一个趔趄,插在腹部的猎叉随着它的动作更深地搅动着内脏!它发出一声惨烈到极致的哀嚎,巨大的头颅猛地回转,那双燃烧着疯狂血焰的绿瞳,瞬间锁定了撞向它的云知微!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复杂,只剩下纯粹的、被彻底激怒的、要将眼前一切撕碎的兽性凶光!
巨大的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狠狠朝着云知微的头顶拍下!爪尖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云知微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她甚至能闻到狼爪上浓烈的血腥和腐臭!身体僵在原地,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叮叮叮叮叮——!!!”
玄机先生怀中那枚青铜铃铛,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尖锐铃音!那声音不再是空灵幽冷,而是充满了急促、疯狂、仿佛要撕裂一切的尖啸!整个山洞都在铃音中剧烈震颤!火塘里的火苗被无形的音波狠狠压灭!只剩下几块燃烧的枯骨发出微弱的红光!
头狼拍下的巨爪,竟然在这疯狂爆发的铃音中,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距离云知微的头顶,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疯狂的血瞳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它死死地盯住玄机先生胸口的位置,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呜咽般的低吼,仿佛那里有什么让它极端畏惧的存在!
铃音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疯狂!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活物的脑海!云知微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声音撕碎!玄机先生更是捂着耳朵,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
就在这令人疯狂的铃音风暴中心,异变陡生!
一道幽冷、惨绿、如同磷火般的光芒,毫无预兆地从玄机先生怀中的油布包裹里透射出来!光芒穿透布料,越来越亮,越来越盛!瞬间将昏暗的山洞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
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扭曲着,蠕动着,最终凝聚成一道模糊的、纤细的…女子虚影!虚影悬浮在幽光之中,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极其美丽、极其哀伤、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悲苦的…眼睛!——清晰地映照在幽绿的光芒里!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云知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太像了!
和她自己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阿阮!
是阿阮!
青铜铃铛疯狂震颤!幽绿的光芒和虚影剧烈地波动着!那双哀伤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无尽的怨念和某种冰冷的召唤,直直地、死死地…锁定了僵立在原地的云知微!
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吸力,猛地从那道虚影中传来!云知微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正被强行从那具饱受摧残的躯壳里向外拉扯!意识如同坠入冰窟,飞速地模糊、沉沦…无数破碎而陌生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漫天飞雪的山谷…冰冷的剑锋刺入温热的胸膛…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美丽哀伤的眼睛,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死死地、难以置信地…望着持剑的那个人…那个有着冷硬下颌、肩颈带着狰狞伤疤的…年轻时的沈砚!…
“不——!!!” 云知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那尖叫并非完全出自她自己,更像是身体里另一个绝望灵魂的悲鸣!她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那些涌入的、属于阿阮的死亡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带来一种被背叛、被杀戮、被夺走一切的、刻骨铭心的剧痛!
“别…信…铃…它…在…召…魂…” 角落里,沈砚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警告,此刻如同最后的警钟,在云知微混乱濒临崩溃的意识里艰难地敲响!
召魂!
这青铜铃铛…它在召唤阿阮的亡魂!它在试图将阿阮的残魂…强行灌注进她的身体!占据她!取代她!
“滚开!滚出我的身体!” 云知微在灵魂撕裂般的痛苦中发出绝望的嘶吼!她用尽全部意志去抵抗那冰冷的吸力和涌入的记忆洪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被铃音和幽光震慑的头狼,此刻似乎也从那亡魂的恐惧中挣脱出一丝凶性。它看着痛苦挣扎的云知微,又看向角落里气息奄奄的沈砚,喉咙里再次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腹部的猎叉随着它的动作晃动着,鲜血汩汩流淌。它似乎想再次扑向沈砚,又畏惧于那疯狂震颤的青铜铃铛和幽绿的亡魂虚影,陷入狂暴的迟疑。
“呃…咳咳…” 倚在石壁下的玄机先生挣扎着抬起头,看到那道悬浮的幽绿虚影和痛苦挣扎的云知微,浑浊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惊骇欲绝和一种深沉的、宿命般的悲哀!“双…双魂引…它…它真的…被唤醒了…造孽…造孽啊…” 他咳着血,声音嘶哑破碎。
山洞内,铃音尖啸,幽光闪烁,亡魂虚影摇曳,云知微在灵魂撕裂的痛苦中挣扎,头狼低吼徘徊,玄机先生濒死哀叹,沈砚无声无息…构成了一幅疯狂而绝望的地狱图景!
就在云知微的意识即将被那冰冷的亡魂洪流彻底淹没、自我即将消散的刹那——
角落阴影里,那个蜷缩着、如同被世界遗忘的黑色身影,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沈砚沾满血污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极其微弱地抽搐着。他似乎想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道幽绿的虚影,看向痛苦挣扎的云知微…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着他全身致命的伤口,带来更汹涌的鲜血和更深的黑暗。但他没有停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如同一条在血泊中蠕动的濒死之虫,拖着那条明显已经废掉的腿,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朝着云知微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爬了过来!
身后,留下了一道蜿蜒的、粘稠的、在幽绿光芒下散发着诡异暗芒的…血痕!
他爬得很慢,很慢。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涩响和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沉重喘息。鲜血不断从他肩颈的新伤、腹部的贯穿伤、以及无数看不见的伤口中涌出,浸透了他破碎的黑衣,在他爬行的路径上汇集成一洼洼刺目的猩红。
那双曾经冰冷锐利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瞳孔涣散,被血污和冰霜糊住,只剩下眼睑下一条极其微弱的缝隙。然而,就在那条缝隙之中,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却固执燃烧着的意志火光,死死地、穿透灵魂的剧痛和死亡的阴影…锁定着云知微的方向!
不是为了阿阮。
不是为了那哀伤的亡魂虚影。
只是为了…云知微!
他爬过冰冷的碎石,爬过散落的枯枝,爬过自己流下的血泊…终于,在距离云知微那双因为剧痛而痉挛的、沾满泥泞的脚踝,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他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泥土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那只手冰冷、僵硬、布满了可怖的伤口和冻疮。它带着一种沉重的、如同山岳般的绝望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卑微祈求,颤抖着…伸向云知微的脚踝…
指尖…终于…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她冰冷的皮肤。
就在指尖相触的瞬间——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暴戾的意志洪流,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被彻底激怒,猛地从沈砚残破的躯壳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属于沈砚的意识!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意志!
这股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山洞!
疯狂震颤的青铜铃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尖锐的啸叫戛然而止!那悬浮的幽绿亡魂虚影猛地一阵剧烈扭曲,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瞬间溃散!幽冷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
山洞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塘里几块燃烧的枯骨,发出微弱的、噼啪的轻响,映照着这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恐怖场景。
头狼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插在腹部的猎叉随之晃动,带出大股鲜血。它那双燃烧着疯狂血焰的绿瞳瞬间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极致的恐惧!它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如同血人般、刚刚爆发出恐怖意志的沈砚,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畏惧的呜咽,庞大的身躯竟然开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向后退缩。
玄机先生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限!布满血污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是…是它…是虎符里的…那个东西…醒了…完了…全完了…”
云知微身上那恐怖的灵魂撕裂感和阿阮记忆的洪流,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她如同虚脱般,身体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滑落,浸透了单薄的囚服。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刚才那灵魂被侵占的恐怖记忆,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低下头,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脚踝处。
沈砚那只冰冷僵硬、沾满血污的手,依旧保持着触碰她脚踝的姿势。指尖的冰冷触感如同烙印。
而就在那只手的手背上,在那粘稠的血污之下,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鬼火,正透过他崩裂的皮肤和翻卷的伤口…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
那光芒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古老和威严!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般冰冷而威严的低语,仿佛直接在云知微的意识最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容器…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