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羊城,骄阳似火,白花花的日头烤得柏油路都发软。
王建平脚步轻快地闪进祁同伟那间空调开得十足的办公室,仿佛从蒸笼一步跨进了冰窖。
他将一叠照片和一份薄薄的文件,轻轻放在祁同伟那张新置办的、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兴奋的说道:
“局长,有料了。”
祁同伟放下手中批阅了一半的案卷,目光扫过那些照片。
豪华的别墅、进口的小汽车、还有几张足够暧昧的男女亲昵照,照片的男主角正是羊城市公安局副局长韩大健。
祁同伟看了下几张照片,女主角显然不是同一个人:“这几个女的都是?”
王建平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没错!现在固定的是四个情人,各自都住在天河、白云那边的豪华别墅里。”
“礼拜一到礼拜四,这位韩局轮着番儿临幸,跟皇帝翻牌子似的。礼拜五和礼拜六,雷打不动回家陪老婆孩子,装好丈夫好父亲。礼拜天嘛……随机!时间掐得那叫一个准,分秒不差!”
祁同伟身子往后一靠,深陷进宽大的皮椅里,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又带着点佩服:
“厉害了!我的健哥,这身体真好啊!一周七天,排得比省委领导的日程还满,真他妈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王建平已经习惯了祁同伟不时冒出的新词汇,时间管理大师?这个词总结的相当精妙,贴切又讽刺。
祁同伟又看了一会,可惜尺度一般,没什么大的看头,然后他突然眉头一皱,问道:
“他一个礼拜就回家两天?他老婆没意见?”
王建平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兴奋挑眉道:“嘿,他老婆?人家巴不得他不回去呢!”
“嗯?为什么?”祁同伟难得看到这个样子的王建平,不禁笑着问道。
王建平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鄙夷和猎奇的古怪表情:
“他老婆,自己也养了个小白脸!就是羊城局的,是刚分配来的一个警校毕业生。就像您说的,那个什么......对,小鲜肉!”
短暂的寂静,祁同伟错愕的笑了笑:“呵,这一家子…...真够乱的。”
不过,他脸上的那点笑意迅速敛去,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
“建平,这些玩意儿,顶多算个上不得台面的桃色新闻。刀子不够快,也扎不进肉里啊。他有没有其他经济上的问题?”
王建平精神一振,笃定的说道:
“有!肯定有!韩大健这几个情人,虽然名下都有点小生意,开个服装店、美容院的,但就凭那点流水,想买得起天河、白云那几处别墅?做梦去吧!”
“还有,她们那花销,光买衣服、买化妆品的流水,我们盯了几天就轻松过万!钱从哪来的?大风刮来的?”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咱们前段时间扫的那个场子,又重新开业了。可以断定和韩大健关系很深!”
“因为前段时间韩大健主导的全市赌场严打,好多场子都关门避风头了,就它!照开不误,灯火通明,赌客进进出出,比过年还热闹!背后没他韩大健撑着,鬼才信!”
“而且,”王建平凑得更近,眼神灼灼,“咱们假扮赌客摸进去的侦查员传回消息,这场子的实际管事的,就是韩大健其中一个情妇的亲大哥,叫黑龙!”
“这家伙在老家就是出了名的恶霸头子,纠结了一帮亡命徒,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卷进过好几起把人打残废的恶性案子,还涉嫌强奸!最后呢?屁事没有!”
“都是他这位好妹夫,韩副局长,利用职权,硬生生把案子给捂了下去,压得死死的!受害人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祁同伟静静地听着,直到王建平说完,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嗯。收拾他们,也算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没人能说二话。不过,就这些?有没有更实在的证据?你说的这些大部分都是推测啊!”
“把他几个情妇抓起来一审,不就有证据了?”王建平脱口而出,还是带着这个年代一线干警干脆直接的思路。
祁同伟摇摇头。对付一般的黑社会可以这么干,但韩大健是实权副局长,盘踞羊城多年,上面必然有人保他!没有板上钉钉的铁证,根本动不了他的根基!
况且,按程序,这种涉及地方重要干部的贪腐案子,省厅没有直接查办权。最终还是要交给当地纪委或者省纪委。最后很可能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甚至不了了之。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再次投向王建平:“他上面有没有高人护着?曹东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王建平显然早有准备,立刻接口:
“韩大健这人,表面上人缘确实不错,八面玲珑。以前和曹东副厅长,关系那是铁得很,经常一起吃饭喝酒,称兄道弟。”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大概就是从您让我开始留意韩大健前后吧,两人明面上的来往突然少了很多。感觉像是刻意疏远,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味道。”
王建平继续道:“至于其他方面,他和羊城下面几个分局的一把手,关系都维持得挺好。跟几个区的书记、区长,甚至市里个别领导,也都有走动,私交看着都不错。”
祁同伟听着王建平的汇报,丝毫不惊奇,都是贪官出身,谁还没些八面玲珑的手段!
不过曹东的反常,倒是让祁同伟隐隐觉的有些不对!自己身边,难道有曹东的钉子?消息走漏了?
那应该两个人一起收敛啊,曹东疏远韩大健是个什么意思?弃卒保车?没这个必要吧,这才哪到哪?还是说两人本来牵扯就不深,准备撇清关系?或者说两人真的闹掰了?
祁同伟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王建平汇报完,脸上兴奋也褪去,换上了忧虑:
“局长,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我感觉韩大健那边,可能有点警觉了。那个赌场,这两天守得跟铁桶似的,明哨暗哨一大堆,生面孔根本别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