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巍峨的宫门前,新贴的告示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皂隶敲着铜锣,高声宣读着刚刚颁布的《抚夷令》,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丞相令曰:孤闻天地有好生之德,王者无外之仁。今北疆不宁,胡骑扰边,致使塞外流民失所,饥寒交迫。孤心恻然,寝食难安!”
告示上的文字堂皇正大,语气悲天悯人:
“夫胡汉皆孤之子民,岂有畛域之分?自即日起,凡塞外流民,无论鲜卑、乌桓、匈奴,但有意归附王化者,皆可入我边塞!各州郡须妥善安置,开仓赈济,不得有误!”
“凡归义之民,免赋税三年,由官府划拨田地、草场,助其安家。另设'归义署',专司胡民事务,确保其不受欺凌……”
告示前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神色复杂。
有人面露喜色,觉得丞相仁德;有人眉头紧锁,暗自担忧;更多的人则是茫然——他们自己的日子尚且艰难,如今还要接纳外族?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北疆。
正在\"星火屯\"艰难求生的鲜卑流民最先得知这个消息。几个衣衫褴褛的牧民围在篝火旁,听着识字的族人结结巴巴地转述。
\"免赋税三年?还分田地?\"
\"曹操真的这么大方?\"
\"赤火只给我们搭窝棚,曹操却给我们分地……\"
怀疑与期盼在人群中交织。
与此同时,一队打着曹军旗号的粮车正缓缓驶向边境。
押运的军官高声宣布:\"丞相仁德,特拨粮草三千石,赈济塞外流民!凡愿归附者,即刻便可领取!\"
这与赤火公社精打细算、限量供给的救济形成了鲜明对比。
北赤火堡内,情报很快呈到陈烬案头。
秦狼气得脸色铁青:\"曹操这老贼!分明是看准了我们的软肋!\"
孟瑶快速核算着数据,眉头越皱越紧:\"若是流民都被曹操吸引过去,我们在边境的压力确实能减轻。但如此一来,曹操的实力……\"
卫恒沉声道:\"更可怕的是,曹操此举,正好印证了某些人'我们太过小气'的说法。内部那些心存疑虑的同志,恐怕更要动摇了。\"
陈烬默默走到窗前,望着南方。
曹操这一手确实狠辣。不是刀剑相向,而是理念的较量;不是武力征伐,而是人心的争夺。
\"他要做这个'仁德'的丞相,\"陈烬轻声说,\"那我们就做坚守原则的赤火。\"
他转身下令:
\"第一,继续执行现有政策,对星火屯的援助不能停。
\"第二,加派工作队,一定要让流民明白,曹操的'仁德'背后是什么。
\"第三,\"他看向孟瑶,\"把我们粮储的真实情况,向全体社员公开。\"
\"社长?\"孟瑶诧异。
\"要让所有人都明白,\"陈烬目光坚定,\"我们不是在吝啬,而是在守护。曹操可以挥霍民脂民膏来收买人心,但我们不能拿追随者的生存做赌注。\"
窗外,北风呼啸,仿佛预示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曹操的《抚夷令》迅速演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特权盛宴。
在并州边境新设的\"归义营\"内,人声鼎沸。
来自草原的流民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景象:一栋栋新搭建的木屋虽显粗糙,却比他们在草原上的帐篷坚固温暖;分发到手中的农具闪着铁器的寒光,远比他们惯用的骨器、木器锋利;最重要的是,曹军官吏高声承诺——\"免赋三年,此地永属尔等!\"
几个鲜卑部落头领被请进专门的营帐,负责安置的曹军官员满面堆笑:\"诸位头领,丞相有令,特许各部保留族兵,自治内部事务。只需名义上尊奉朝廷,日常政务,朝廷绝不干涉。\"
与此同时,在许都城南,老农赵老五却被差役赶出了自己世代耕种的土地。他跪在田埂上,抓着泥土老泪纵横:\"官爷,这地是我赵家祖产啊!\"
差役不耐烦地踢开他:\"丞相有令,此地划归乌桓归义部!你那点田赋,抵得上胡商带来的好处吗?\"
更让汉民百姓愤懑的是司法的不公。
集市上,一个鲜卑商人强买汉人货郎的皮子,只给了半价。
货郎告到官府,反倒被斥责\"妨碍胡汉和睦\",打了十板子赶出衙门。
消息传到\"星火屯\",正在艰难搭建营地的鲜卑流民中起了波澜。
\"听说去曹操那边,真能分到好地?\"
\"还不用交税,自己的事自己管......\"
\"赤火这边还要我们辛苦建房子,粮食也只给那么一点......\"
几个年轻人围坐在篝火旁,眼神闪烁。
赤火派来的工作队队长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情绪。
当晚,他召集流民中的长者,开门见山:\"曹操给的,不是恩赐,是毒药。\"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重:\"他给你们最好的土地,是从汉民手中强夺的;他免你们的赋税,却让汉民背负更重的徭役;他让你们自治,是要你们成为他手中的刀。\"
一个老人颤抖着问:\"那赤火为何不能也......\"
\"因为赤火要对所有人负责。\"工作队队长斩钉截铁,\"我们不会为了讨好一些人,就去伤害另一些人。今日你们享受的特权,来日必成你们的催命符!\"
然而,诱惑的声音依然在边境线上回荡。次日清晨,\"星火屯\"还是少了十几个人——他们趁着夜色,投奔曹营去了。
北赤火堡内,秦狼愤然拍案:\"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
陈烬却异常平静:\"不必动怒。曹操这是在玩火。用特权换来的忠诚,终将被更大的特权买走。而我们——\"
他望向南方,目光深邃:\"要让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