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传来积雪崩塌的闷响,像远方的战鼓。
人群里又起了骚动,几个昨夜喊着 “交人” 的汉子正往洞口挪,脚在冻土上蹭出细碎的声响。
“想走?”
秦狼的声音像冰锥砸进喧闹里。
他不知何时已拔出腰间的弯刀,刀身在火把下晃出一道冷弧,“啪” 地剁在石桌上。
半截刀刃嵌进木头,震得桌上的陶罐都跳了跳,浑浊的水溅在老张鞋面上。
“老子在边军待了八年!”
他一脚踩在石凳上,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刀疤在额角绷得发红,“那年冬天军粮被克扣,弟兄们冻得拉不开弓,将军却搂着小妾喝烈酒!胡虏冲上来时,我们手里的长矛还不如烧火棍 —— 你们猜怎么着?”
没人敢接话。火把的光在他狰狞的脸上游移,映出他眼里翻涌的狠劲。
“弟兄们像割麦子似的往下倒!” 秦狼突然提高声音,唾沫星子溅在刀面上,“最后活下来的,都是敢抢粮仓、敢砍军官的!那些缩在帐篷里等‘救援’的,骨头早被野狗啃光了!”
他猛地拔出刀,木屑随着刀身飞溅,有片碎木正巧打在一个想溜的汉子脸上。
那汉子 “哎哟” 一声,腿一软跪在地上,怀里的干粮袋滚出来,撒出几把炒米。
“陈先生让你们选,是给脸!” 秦狼的刀指向洞口,冷风灌进来掀起他的衣襟,“但谁敢当孬种,想把陈先生捆了送出去 ——”
他突然一刀劈向旁边的木桩,碗口粗的木头应声而断,“先问问老子这把刀答应不答应!”
断木砸在地上的闷响,让整个山洞都静了。
先前那些窃窃私语的人,此刻都把脖子缩了回去,有个汉子甚至悄悄往人群后挪了挪,却被秦狼一眼盯住。
“你!” 秦狼抬刀指过去,“刚才说要去给官兵报信的,是你吧?”
那汉子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秦狼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有种现在就去!告诉太守,秦狼在山口等着他 —— 看是他的铁甲硬,还是老子的刀快!”
“秦大哥说得对!” 瘸腿的年轻社员突然拄着拐杖站起来,拐杖头在地上顿出闷响,“去年我爹被官兵打死时,谁管过我们?现在想跑?跑出去也是当狗!”
“对!不跑了!” 有人跟着喊,声音虽小,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老马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木矛,往手里攥了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秦狼这才收回刀,用布擦着刃上的木屑。
“陈先生说留活路给你们选,” 他的声音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但活路不是靠跪出来的。想活下去,就得把腰杆挺直了 —— 哪怕明天脑袋掉了,也得站着掉!”
他将刀归鞘,转身走向陈烬,路过赵柱身边时,突然伸手揉了揉那孩子的头。赵柱手里的炭笔差点掉在地上,抬头时正看见秦狼刀疤下的嘴角,似乎微微翘了一下。
陈烬望着石桌上那道深深的刀痕,突然想起秦狼昨夜踹飞那社员时的样子。
这人的勇猛从不是蛮劲,是从尸山血海里淬出来的清醒
—— 他比谁都懂,乱世里的道理,从来都是用刀劈开的。
角落里,那个掉了炒米的汉子慢慢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干粮袋,默默往火堆边挪了挪。
老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石桌上的刀痕,突然弯腰捡起自己的木棍,往山口的方向走去:“我去看看陷坑挖得怎么样了。”
火把的光掠过石壁上的火苗,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仿佛被秦狼的刀锋照得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