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泼皮作了半辈子,都这样了还不安分。
梁宵又气又无奈。
可气又能怎样呢。
王氏看上去比他还气。
从昨日上山起,她虽然一直躺在拖板上不用走路,但架不住屁股蛋子隔着树叉子的缝隙,时不时地在地面上摩擦。
皮都被磨掉一层了。
老疼了。
没办法才喊叫的。
这次下山途中休息完了以后,便是死也不愿坐拖板了。
所以说,事儿逼就是麻烦多。
自己腿断了不好走路,有人拖着走,她还嫌弃工具不好。
没办法,也不能直接将她丢下不管了,那解差那头还不乐意呢,眼见着苟玉章拿着鞭子沉着脸看向这处,梁宵怒了。
上去便给了王氏一个大嘴巴子。
“再闹腾,就让解差拿鞭子抽死你!”
王氏被打懵了,嫁给梁宵大半辈子,他怂包货还是头一回敢跟自己动手,而梁宵则因这一回硬气,突然就找回夫纲了。
腰板似乎都比以前挺直了许多。
打都打了,也无所谓再多打几下。
于是,啪啪啪,接连又给了王氏几耳光,真痛快!
疼得王氏当场想跳起来。
无奈腿残屁股疼,哪里动得了,只能含着嘴角的血沫子,恨恨骂道:“梁宵你胆儿肥了,有种你再打一个试试!”
骂完,又是一顿哭天喊地。
国粹满篇。
梁宵白了她一眼,抬起脚就准备上去踹她两脚,却被梁似雨拉到了一旁,“父亲,母亲都这样了,你怎么忍心还这么折磨她。”
说着也跟着哭上了。
见女儿哭了,梁宵只能作罢,白了王氏一眼,“是我想打的吗,她不坐拖板,咱们就不能赶路,到时解差又要拿鞭子抽咱们了。”
梁宵说得也不无道理。
梁似雨使劲吸溜了一下鼻子,目光飘忽,突然落到了王管家手里推着板车上。
那小贱人如今都有马车用了,他们的板车眼下是闲置的,根本用不上,还平白浪费个人力在推,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父亲,梁洛苏那边有板车,不如你过去向他们要过来给母亲用吧。”
“有板车拉着,母亲也能好过些,咱们也不至于走太慢然后掉队,惹得解差不满。”
梁似雨小声撺啜着。
梁宵也不傻,听她这般说,立马拒绝了。
“不去。”
梁宵这厮在家里虽是个软蛋,但脑子没废,不至于看不清事实,蠢到家。
王氏与他两个嫡女如何与人家梁洛苏叫嚣挑衅,他又不是没看到眼里,是个正常人遇到此事,都不可能不计前嫌,反倒伸手再帮上一把。
那不是贱得不轻吗?
见梁宵拒绝的干脆,梁似雨不干了。
一把将拖板的牵绳扔到了地上,蹲在地上不走了,“不去借板车,咱们两个都得被折腾死!”
“要不然,就你一人想办法拖着母亲走吧,我没力气了!”
梁似雨以往在府里就是这般拿捏梁宵的,仗着是嫡女,又是祖母最疼的一个,凡事撒个娇或者赌个气,梁宵指定答应得飞快。
果然,梁宵动摇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先前的神色。
瞥了梁似雨一眼,“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梁似雨怎么可能拉下脸去求那个小贱人,恨都来不及呢,昨天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那么大的丑,名声毁了一半。
日后嫁人都有很大的困难。
此仇不共戴天,她怎么可能去求她!
“父亲,你这是要逼死女儿吗,你忘了她昨日是如何羞辱女儿的,呜呜呜.......”
梁似雨一想起昨天的事情就泪目,恨不得将梁洛苏千刀万剐了,但是板车也不能不去借,于是边抹眼泪边说道。
“你好歹是她亲大伯,而且,素日你们又无结怨,你去借肯定能借到!”
也不知道这没脸没皮的怎么就笃定梁宵一定能从梁洛苏那里借到板车,但看得出,她真的是又累又饿,就算王氏肯配合,她也没力气再拖着王氏走了。
眼瞧着解差提着鞭子,时不时朝他们父女俩这边看过来,梁宵最后只能把心一横。
这脸不要了!
快步走到梁洛苏身旁,干笑了一声,“侄女。”
梁洛苏瞥了他一眼,“你哪位啊?”
“是我啊,大伯。”
梁宵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赔着笑脸说道。
“哦,梁侯爷,有事?”
见梁洛苏稍微有些松口,梁宵也不拐弯抹角就直说了,“大伯看你们的板车闲置着,平白占用一个人力,不如借大伯用几天。”
“大伯帮你们推板车。”
梁洛苏笑了。
“凭什么?”
“你就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将板车借给我们用上几天。”
“我家那泼皮的腿不是摔断了嘛,走不了路,等那泼皮的腿好些了,大伯就将板车还回来!”
梁洛苏当然知道梁宵过来借板车的目的。
王氏腿断了一条,走不了路,拖累了他们赶路,怕被解差打。
否则,他也不会巴巴地跑过来认亲。
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梁宵,在你眼里,我这侄女也就这点用处了吧,以前在府里时,可没见你有哪一次会主动理过我。”
“这会儿是怕被解差责罚,没办法,才找上我了吧?”
“别忘了,我们之间早都已经没关系了,断亲书在离府的那日,咱们双方可都是签过字了,需要我拿出来给你看一下吗?”
梁宵一噎。
他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见梁宵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梁洛苏眼珠子一转,立马又说道:“想借板车也不是不可以,拿东西来换!”
在听到前半句话时,梁宵眼中倏地燃起希望,当梁洛苏说完最后半句话时, 整个人顿时又从云端跌落深渊。
如今的他,一穷二白。
除了活人一个,哪还有东西能和人家换板车呢。
说了等于没说。
算了。
王氏跋扈,这次算她自作孽,再疼也得咬着牙受着了,能有个拖板拖起她走已属不易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耷拉着脑袋,正准备灰溜溜地回去时,梁洛苏说话了。
“这样吧,板车可以借给你们,但也不能白借,我们赵府的人多,且大多数都是男子,平日里洗衣服这些活计也做不过来......”
梁洛苏话还没说完,梁宵便急吼吼地接了过来,“明白明白,我们不白借,洗衣洒扫打水煮饭,这些我们来做,你就放心吧!”
只要能借到板车,替他们干点活也没什么,反正家中姨娘庶子女们多的是,让他们一起来分担,应该不会很难。
见他答应的痛快,梁洛苏便不再说什么了。
一路艰辛,是时候让自己人多休息下了。
至于梁家大房这些人。
呵呵。
曾经也是些金枝玉叶的贵人,流放这么久了,还什么都不会,是时候学学最起码的生存技能了,免得日后到了流放地,依旧什么都不会做。
到时活活饿死。
岂不是白流放了吗?
梁洛苏笑嘻嘻。
突然觉得自己好仁慈啊。
非但不计前嫌,甚至还帮他们筹谋起了以后呢。
吩咐时七将板车拉过来,交给梁宵,便乐呵呵地去前面找赵玄烨聊天了。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路,途中该吃吃该喝喝,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接着再继续赶路,而王氏那边有了板车,总算好受多了。
趴在板车上,由梁宵父女俩一起推着走,倒也安分。
之后的几日里,梁宵果然说到做到。
每天都主动去梁洛苏那里报到,什么杂活累活他都抢着做。
有人换下来的脏衣服,量多的时候,他便一起打包带回自己队伍里,分给梁似雨和其他子女们一起浣洗。
都是一家人,有困难就得一起面对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