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时,沈清辞正趴在谢景行肩头数门环上的铜钉。男婴被她搂在怀里,小胖手抓着她垂落的血脉簪流苏,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像只挂在枝头的小果子。
“到家啦!” 清辞拍着小手欢呼,五岁的嗓音清亮得像檐角的风铃。她挣扎着从谢景行怀里滑下来,牵着男婴的手就往内院冲,裙摆在青石板上扫过,惊起一串晨露。
“慢点跑!” 沈夫人追在后面,看着两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背影,无奈又好笑。男婴的虎头鞋跑掉了一只,他却毫不在意,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石板上,咯咯的笑声惊飞了廊下的白鸽。
谢景行弯腰捡起那只虎头鞋,鞋面上绣着的小龙图案被婴儿的口水浸得有些模糊。他指尖拂过鞋尖,金龙护腕的微光闪过,污渍瞬间消失无踪。这双清辞坚持要给男婴穿的鞋子,如今倒成了两人形影不离的证明。
沈府的庭院比万魔窟的冰原热闹百倍。锦鲤在池塘里甩尾,假山后传来学童的读书声,连廊下的鹦鹉都在学着清辞的语气喊 “弟弟”。男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指着衔泥的燕子,突然含糊地吐出 “鸟” 字。
“弟弟会说鸟啦!” 清辞兴奋地抱起他转圈,裙摆扫落了廊下的茉莉花瓣。花瓣粘在男婴的发间,像戴了顶小小的花环,逗得正在修剪花枝的园丁爷爷直笑。
四哥沈清越的药庐很快成了孩子们的新乐园。清辞踩着小板凳,看着四哥将奇树汁液熬成淡金色的药膏,男婴则在药架间钻来钻去,把晒干的回魂草扒得满地都是。
“不许捣乱。” 四哥点了点男婴的鼻尖,却还是从药柜里摸出颗蜜饯塞给他,“这是给清辞的,你只能闻闻。” 男婴立刻把蜜饯推到清辞嘴边,自己则抓起块甘草嚼得津津有味。
清辞小口含着蜜饯,突然指着药炉里翻滚的药膏说:“像太外婆梦里的光。” 她想起万魔窟祭坛上的金光,小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会绕圈圈,暖暖的。”
四哥的搅拌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药膏确实是按白裘女子留下的古方熬制的,专门用来温养双脉灵核,连沈家的长辈都未必知晓其中玄机。他看着清辞认真的小脸,突然觉得这五岁孩童的身体里,或许真的住着惊鸿帝君的残影。
午后的书房总是安静的。沈宗主正在批阅卷宗,清辞就搬个小榻坐在角落,抱着男婴翻看绘本。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页上,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与男婴的小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温馨的水墨画。
“爹爹,这个字念什么?” 清辞举着绘本跑到书桌前,上面画着个玄衣女子,剑尖挑着颗黑色的晶石。男婴立刻指着晶石咿咿呀呀,眉心的金色印记微微发烫。
沈宗主的目光落在那幅画上,指尖在 “魔” 字上轻轻敲击:“这是‘魔’,是我们之前在万魔窟遇到的坏蛋。” 他看着清辞似懂非懂的眼神,突然将她抱到膝头,“但清辞不怕,对吗?”
“嗯!” 清辞重重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有弟弟帮忙。” 男婴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小手拍着她的手背,发出 “啪啪” 的声响,惹得沈宗主朗声大笑。
暮色四合时,谢景行总会带着清辞去演武场。他教她最基础的吐纳术,五岁的小丫头却总爱偷懒,把气运到男婴身上,看他胖脸蛋鼓成小包子的模样。
“气要沉在丹田。” 谢景行握着她的小手引导灵力,金龙护腕的光芒与血脉簪交织,在她掌心凝成个小小的光球。清辞的灵力还很微弱,光球总是晃悠两下就散开,溅起的光点逗得男婴手舞足蹈。
“景行哥哥你看!” 清辞突然指着光球炸开的地方,那里的青石板上竟冒出颗嫩芽,“是奇树的种子!” 她从万魔窟带回来的种子,竟在双脉灵力的滋养下破土而出。
谢景行的眼中闪过惊喜。这颗看似普通的种子,正是奇树的核心种胚,需要纯净的双脉灵力才能唤醒。他看着清辞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包裹嫩芽,突然明白黑袍人与白裘女子留下的,不仅是沉重的宿命,还有新生的希望。
日子在这些细碎的温暖中缓缓流淌,直到那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清辞被男婴的哭声惊醒,发现他正指着窗外,小脸上满是惊恐。庭院的月光中,漂浮着无数黑色的絮状物,像被撕碎的绸缎。
“影煞叔叔!” 清辞抱着男婴缩到床角,血脉簪的红光在黑暗中亮起。影煞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窗前,骨刃劈向那些黑絮,却发现它们穿过刀刃,径直扑向男婴。
“是噬灵魔的残念!” 影煞的骨刃划出防御阵,黑絮撞在阵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它们在找万魔之心的碎片!” 他的骨刃突然剧烈震动,上面的黑气与黑絮产生共鸣,“它们被男婴体内的力量吸引来了!”
清辞突然想起五哥星图木牌上的黑气轨迹,她将男婴护在身后,小手捏着血脉簪指向黑絮:“太外婆说,光能赶走影子!” 红光突然暴涨,在房间里织成个巨大的网,将黑絮牢牢困住。
男婴的哭声渐渐停止,眉心的金色印记与红光呼应,将黑絮一点点净化。当第一缕晨曦照进房间时,黑絮已化作满地金粉,在阳光下渐渐消散。
影煞看着满地金粉,突然单膝跪地:“小主的力量又精进了。” 他的骨刃上,残留着一丝纯净的金光,那是被双脉灵力净化后的气息,“这些残念虽然微弱,但能穿透沈府的结界,说明背后有人在操控。”
清辞抱着男婴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那株茁壮成长的奇树苗,小眉头紧紧蹙起。她想起惊鸿帝君梦境中那片血色的天空,突然握紧了男婴的小手:“我们要保护大家。”
这句话说得奶声奶气,却让影煞心头一震。他看着晨光中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血脉簪的红光与金色印记在他们周身流转,像两道守护的光环。或许从万魔窟的相遇开始,这场跨越百年的守护,就已经交到了这对稚童手中。
早餐时,清辞把黑絮的事情告诉了哥哥们。四哥立刻调制了新的驱虫粉,撒在庭院的角落;五哥的星图木牌扩大了警戒范围,金线在沈府上空织成密不透风的网;二哥和三哥则加强了府中的巡逻,响石与工兵铲的声音在回廊间此起彼伏。
“看来平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沈宗主看着议事厅里的沙盘,上面标注着黑絮出现的位置,形成个诡异的圆环,“它们在试探我们的防御。” 他的指尖在圆环中心一点,那里正是清辞的卧房,“目标很明确。”
谢景行的金龙护腕微微发烫:“龙族的结界师已经在路上,三天后就能布下三重守护阵。” 他看着沙盘上的圆环,突然想起万魔窟祭坛的符文,“但治标不治本,必须找到操控残念的源头。”
清辞抱着男婴站在沙盘边,小手突然指向圆环的缺口:“这里没有黑毛毛。” 她的小手指划过缺口处的假山,“昨天我和弟弟在那里喂兔子,有暖暖的光。”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那里是沈府的禁地,供奉着白裘女子的灵位。五哥的星图木牌突然剧烈抖动,金线在禁地位置凝成个耀眼的光点:“是太外婆的灵识!” 他的声音带着激动,“她的力量在阻挡残念!”
沈夫人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我会化作沈府的风,继续守护你们。” 如今看来,那不是安慰,而是承诺。
暮色降临时,清辞执意要去禁地看看。她牵着男婴的手,走在覆满青苔的石板路上,血脉簪的红光在前方开路,将幽暗的小径照得如同白昼。男婴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气息,小胖手抓着路边的野草,咯咯地笑个不停。
白裘女子的灵位前,常年燃着的檀香突然暴涨,在空气中凝成个模糊的身影。清辞看着那熟悉的白裘,突然松开男婴的手,扑进那道虚影的怀抱:“太外婆!”
虚影没有实体,却温柔地环绕着她,将一缕柔和的光注入她的血脉簪。男婴蹒跚地跟过来,小手抓住虚影的衣角,眉心的金色印记与灵位上的双脉文产生共鸣,在地面织成个完整的阵纹。
“原来如此。” 谢景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看着阵纹中相互呼应的两个孩子,终于明白白裘女子的布局,“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用自己的灵识为你们铺好了路。”
虚影在清辞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渐渐消散在暮色中。血脉簪的红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清辞感觉体内的灵核充满了力量,那些属于惊鸿帝君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 玄衣女子在禁地种下奇树,白裘女子将最后一缕灵力注入土壤,她们的指尖相触时,绽放出与此刻相同的光芒。
“我们回家吧。” 清辞牵着男婴的手,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格外坚定。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真的结束了,但只要有身边的人陪伴,有太外婆留下的守护,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回到卧房时,四哥早已在窗台上摆好了新的驱虫香,五哥的星图木牌悬浮在床头,金线如同守护的羽翼。男婴很快就趴在清辞身边睡着了,小嘴里还含着半块灵米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
清辞看着他恬静的睡颜,轻轻抚摸着他眉心的金色印记。血脉簪的红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像一条温暖的纽带。她想起太外婆消散前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与温柔,仿佛在说:勇敢地走下去吧,我们一直都在。
夜风吹过庭院,奇树苗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着什么。清辞打了个哈欠,依偎着男婴闭上眼睛。在她的梦境里,玄衣女子与白裘女子并肩站在奇树下,看着两个孩子在阳光下奔跑,她们的笑容温暖而灿烂,与沈府此刻的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