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这东西怎么办?”张浩指着桌上的传呼机,声音带着紧张。
“留着就是个定时炸弹!”
“留着。”我的语气斩钉截铁。
“但不是炸弹,是鱼饵,也是我们的护身符。”
“护身符?”林飞皱眉。
“对!”我拿起那个被封存的传呼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传递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周琦既然以为还能监听,那么,他暂时还会按兵不动,因为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他需要情报来判断我们下一步的动作,尤其是深科技股票和地产项目。他不知道我们已经识破,这就是我们的时间和空间!我们可以利用这点,给他‘听’点我们想让他‘听’的东西,把他引向错误的方向。”说到这,我掏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一口。
“同时,这东西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把柄。它在董乐手里被发现,董乐现在在我们这里,只要我们不主动引爆,周琦就不敢真对我们下死手,他怕我们鱼死网破把这东西交出去。所以,它暂时能保我们平安。”
厨房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消化我这番话。
以监听反制监听,以危险作为暂时的盾牌,在刀尖上跳舞,争取那宝贵的喘息和发展时间。
“那……那她怎么办?”林敏指着董乐,语气复杂。
“留着她?还是……”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董乐身上。
她蜷缩在那里,像一片被彻底剥离了枝头的枯叶,等待着最终的审判,眼神里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我看向董乐,眼神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利害衡量:“两条路。第一,拿着这个东西,离开h市,永远别再出现。找个周琦找不到你的地方躲起来。但以他的能量,你躲一辈子,也未必安全。”
董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死灰一片。
“第二!”我继续道,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留下来,配合我们。你身上的监听器‘有效’,那就让它继续‘有效’。你继续扮演被周琦掌控、又害怕他的角色。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把特定的‘信息’,通过它,传递给周琦。”
“你要我……当双面间谍?”董乐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发现的!”
“风险很大……”我承认,目光锐利地直视她眼底深处的恐惧。
“但这是你唯一可能活命,并且摆脱他控制的办法。留在我们视线内,配合我们,按我们给你的剧本演,你还有一线生机。”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或者,你现在就离开,赌你自己的运气。选吧!”
董乐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留下,做双面间谍,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离开,周琦的追杀如同跗骨之蛆,天涯海角也可能难逃一死。
厨房里只剩下她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远处零星鞭炮声——腊月廿三的小年,别人家的喜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等待她的抉择。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董乐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绝望和疯狂。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回答:“我留下!我……我配合你们!王越,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她几乎是爬着往前挪动了一点,伸手想去抓我的裤脚,指尖上沾满了灰尘和泪水。
夕悦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似乎想阻止她靠近我,但最终只是咬着唇,没有动作。
“给她收拾个能住的地方!”我没有再看董乐,转向林飞,语气恢复了日常的冷静安排。
“网吧后面杂物间收拾一下,找人看着她。没有允许,不许她接触外人,更不许她擅自离开。”
董乐如今是饵也是雷,必须牢牢掌控。
林飞重重地点了下头,眼中的戾气并未完全消散,但勉强压了下去:“知道了。”
他转向赵鹏和张浩:“鹏子,耗子,搭把手,先把人弄后面去。还有,这事儿……”他目光严厉地扫过张浩、李婷、赵鹏。
“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出去说一个字,别怪我林飞翻脸不认人!”
张浩和李婷立刻紧张地点头,脸色发白。
赵鹏挣扎着想站起来:“飞哥放心!我赵鹏嘴巴最严实!”
林敏赶紧按住他:“你别动!”
几个年轻人忙碌起来,按照林飞的吩咐架起几乎虚脱的董乐,把她带向网吧后面那个阴暗的杂物间。
厨房里只剩下我、夕悦、林飞,还有那锅早已不再翻滚、表面凝结了一层油花的骨头汤。
林飞盯着那锅汤,沉默了几秒,然后猛地抹了把脸,像是要把刚才那场惊心动魄和憋屈都抹掉。
他走到灶台边,拧开煤气灶的开关,蓝色的火苗“噗”地一声重新窜起,舔舐着锅底。
然后拿起大勺,用力地在锅里搅动了几下,凝固的油花被搅散,浓郁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
锅里重新开始翻腾,咕嘟咕嘟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妈的!”林飞骂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发泄后的疲惫和憋闷,他狠狠舀了一大勺汤倒进旁边备好的大汤盆里,汤汁四溅。
“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下来也得先把小年过了!”他粗声粗气地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给我和夕悦打气。
夕悦默默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洗着她刚才沾了面粉和油渍的手。
水流声哗哗作响。
她低着头,几缕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侧脸。
片刻后,她关上水龙头,转过身,脸上已经努力恢复了平静。
她拿起面板上那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打断、边缘有些风干了的饺子皮,轻声对我说:“面有点干了,我再揉点新的,很快就好。”
看着她纤瘦却挺直的背影,还有那沾着水珠的、重新变得灵巧有力的手指,一股混杂着后怕、庆幸和深沉暖意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我走到她身边,拿起面板上那些散落的饺子馅盆和擀面杖。
“我来擀皮,你包。”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又无比坚定。
夕悦抬起头,看向我。
她的眼眶还有些微红,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清亮而柔和,像清澈的溪水。
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浅却温暖的弧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