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的报复比预想中来得快。
第五天夜里,哨兵来报,说东边火把连片,看架势得有上百人,正往这边赶。阿澈爬起来登上栅栏,果然见东边天际线红通通一片,马蹄声隔着老远传过来,跟闷雷似的。
“白山部是下血本了。”周平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刀柄,“咱们的陷阱和石头怕是挡不住这么多人。”
阿澈没说话,盯着北边的驿站看了会儿。那里静悄悄的,一点灯火都没有,显然李将军不打算插手。他咬了咬牙:“不能硬拼,带着弟兄们走。”
“走?”张猛急了,“这是咱们的家啊!”
“家能守就守,守不住就得保住人。”阿澈拍了拍他肩膀,“让老栓带妇女和孩子从西边密道先走,去黑狼寨旧址等着。你带二十个人断后,把栅栏后面的干草堆点了,能拖多久拖多久。”
众人立马行动起来。老栓领着妇孺往密道跑,张猛带人在栅栏后面堆干草,周平去牵马,阿澈自己则冲进帐篷,把缴获的弹药和粮食往马背上捆。
刚忙活完,外面就传来喊杀声。巴特尔的人已经到了栅栏外,正用斧头砍木头。阿澈翻身上马,对张猛喊:“差不多了,撤!”
张猛点了火把,扔向干草堆。火借风势“腾”地蹿起来,浓烟滚滚,把栅栏这边遮得严严实实。白山部的人暂时没法冲进来,张猛趁机带着弟兄们跳上马,跟阿澈一起往西跑。
跑出没多远,就见老栓和妇孺们在路边等。阿澈喊了声“跟上”,一行人继续往西,跑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停下来,在一片树林里歇脚。
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三个断后的弟兄。张猛红着眼要回去找,被阿澈拉住:“现在回去就是送死,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老栓喘着气说:“头,黑狼寨离这儿不远,但那里太显眼,怕是藏不住。要不咱们往南走?我以前听人说,南边有片大戈壁,里面有不少山洞,能藏身。”
阿澈想了想,北边有李将军的驿站,东边是白山部,西边是草原盟跑掉的残部,确实只有南边能去。他点头道:“行,就往南走。让弟兄们抓紧时间歇会儿,吃点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
往南走的路不好走,越往前草越少,渐渐露出黄沙。太阳一出来,晒得人头皮发麻,水也越喝越少。走了三天,干粮快吃完了,有两个弟兄中暑倒下,再也没起来。
这天傍晚,正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一队骆驼,驮着货,看样子是商队。阿澈让众人藏在沙丘后面,自己带着张猛悄悄靠过去。
商队里有个络腮胡,正拿着水袋喝水。阿澈认出他来,是以前跟王二做过买卖的赵老三,连忙喊了声:“赵掌柜!”
赵老三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阿澈,愣了愣:“阿澈?你咋在这儿?你的部落呢?”
阿澈把事情简单说了说。赵老三听完咂咂嘴:“白山部现在是越来越横了,连李将军都敢不放在眼里。对了,我前几天在北边见过王二,他说你可能出事了,让我留意着点,没想到真碰上了。”
“王二在哪?”阿澈问。
“他往南走了,说要去跟沙陀部做生意。”赵老三指了指南边,“沙陀部在戈壁深处,靠养骆驼过日子,跟白山部不对付,你们去那儿或许能落脚。”
阿澈眼睛一亮:“沙陀部靠谱吗?”
“还行,只要你不惹他们,他们一般不主动打人。”赵老三从骆驼上解下两个水袋和一袋干粮,递给阿澈,“拿着吧,前面的路更难走。对了,沙陀部的头领叫呼韩邪,你提我的名字,他或许能给点面子。”
阿澈谢过赵老三,目送商队走远,回头对众人说:“有去处了,往沙陀部走。”
又走了两天,水彻底喝完了,弟兄们嘴唇都裂了口子。就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面出现一片绿洲,有个小水潭,旁边还搭着几个帐篷。
众人跟疯了似的冲过去,趴在水潭边猛喝。阿澈正想让人去看看帐篷里有没有人,就见帐篷门帘掀开,走出来几个穿着羊皮袄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弯刀。
“你们是啥人?”领头的汉子喊道,他脸上有块刀疤,看着挺凶。
阿澈连忙站起来:“我们是黑风部落的,想找沙陀部的呼韩邪头领,路过这儿歇歇脚。”
刀疤脸上下打量他们,突然笑了:“找我们头领?你们从哪儿来?”
“从北边来,被白山部赶过来的。”阿澈说。
“白山部?”刀疤脸脸色沉了沉,“他们跟我们也不对付。行,我带你们去见头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沙陀部不养闲人,想留下就得干活。”
阿澈连忙点头:“没问题,我们有的是力气。”
刀疤脸让手下看住骆驼和水潭,自己带着阿澈一行人往绿洲深处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大片帐篷,还有不少骆驼和羊群,看样子就是沙陀部的营地。
到了最大的一个帐篷前,刀疤脸喊了声:“头领,有人找。”
帐篷里走出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身材不高,但眼神很亮,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刀疤脸介绍说:“这是我们头领呼韩邪。”
阿澈拱手道:“呼韩邪头领,我是黑风部落的阿澈,赵老三让我们来投奔您。”
呼韩邪挑了挑眉:“赵老三?他欠我的账还没还呢。你们被白山部赶过来,说明你们打不过他们。我这儿不养废物,你们能给我干啥?”
“我们会打猎,会种地,还会打枪。”阿澈说,“只要您肯收留,我们愿意为沙陀部做事,哪怕是跟白山部打也行。”
呼韩邪笑了:“倒是有股子硬气。正好,最近西边的马匪老来偷骆驼,你们要是能把他们解决了,我就给你们一块地方住。”
“没问题。”阿澈一口答应。
呼韩邪让人给他们安排了帐篷和食物,又派刀疤脸——他叫阿木,带阿澈去看马匪常来的路线。阿木说,那些马匪大概有三十多人,骑着马,来去很快,每次都偷几头骆驼就跑,追都追不上。
“他们明天可能还会来,”阿木指着西边的沙丘,“一般都是从那边绕过来。”
阿澈观察了地形,对周平说:“明天咱们分两队,你带十个人去西边沙丘后面埋伏,我和张猛带十个人在骆驼圈旁边等着。等他们进来,你就堵后路,咱们前后夹击。”
周平点头应下。弟兄们听说有仗打,又能换个安身之处,都来了精神,连夜检查枪支弹药,擦起了刀。
第二天一早,阿澈就让人把几头最壮的骆驼拴在圈外,故意没派多少人看守。太阳升到头顶时,西边沙丘后面果然出现了动静,十几个黑影骑着马冲了过来,正是马匪。
他们一看圈外有骆驼,又没多少守卫,欢呼着冲过来,翻身下马就去解缰绳。就在这时,阿澈喊了声:“打!”
张猛带着人从旁边的帐篷后面冲出来,举着枪就打。马匪没想到有埋伏,当场倒下三个,剩下的想骑马跑,却见周平带着人从西边沙丘后面冲出来,挡住了去路。
“往哪跑!”周平大喊一声,一刀劈倒一个马匪。
马匪被夹在中间,乱了阵脚。阿澈举着火枪,一枪一个,很快就把剩下的马匪收拾干净,只有两个跑掉了。
呼韩邪听说马匪被解决了,亲自过来看,见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还有缴获的十几匹马,满意地点点头:“行,有点本事。从今天起,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东边那片空地归你们。”
阿澈连忙道谢。弟兄们都松了口气,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可刚安顿下来没两天,阿木就急匆匆跑来:“阿澈,不好了,呼韩邪头领让你过去一趟,说是南边的回纥部派人来了,点名要见你。”
“回纥部?”阿澈愣了一下,“他们找我干啥?”
阿木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听说回纥部和白山部有来往,怕是来者不善。”
阿澈心里咯噔一下,刚躲开白山部,又冒出个回纥部,还跟白山部有来往。他握紧手里的枪,对周平说:“我去看看,你们看好弟兄们,别乱动。”
跟着阿木来到呼韩邪的帐篷,就见里面坐着个穿蓝袍子的汉子,正和呼韩邪说话。见阿澈进来,蓝袍子汉子转过头,上下打量他,眼神很不友善。
呼韩邪介绍说:“这是回纥部的使者,乌兰。”
乌兰没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你就是阿澈?听说你杀了白山部不少人?”
“他们要灭我的部落,我总不能等着被杀。”阿澈说。
“白山部是我们的盟友,”乌兰冷笑一声,“你杀了他们的人,就是不给我们回纥部面子。现在,要么你跟我回回纥部认罪,要么……”
他拍了拍手,帐篷外走进来二十多个回纥部的人,个个手里拿着弯刀,看样子是来硬的。
呼韩邪皱了皱眉:“乌兰使者,阿澈现在是我沙陀部的人,有啥事咱们好好说。”
“呼韩邪头领,这是我们和黑风部落的事,你最好别插手。”乌兰根本不给他面子。
阿澈心里清楚,今天这事怕是躲不过去了。他看着乌兰,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枪:“想让我认罪?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回纥部的人都拔出了刀。呼韩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叹了口气:“乌兰,阿澈是我留下的人,你们要动他,得先问我答应不答应。”
说着,他也拍了拍手,帐篷外冲进来几十个沙陀部的汉子,手里都拿着武器,跟回纥部的人对峙起来。
乌兰没想到呼韩邪会帮阿澈,愣了愣,随即冷笑:“好,呼韩邪,你有种。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人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呼韩邪才对阿澈说:“回纥部比白山部还厉害,他们肯定会报复。你要是怕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阿澈摇摇头:“我不走。您肯收留我们,我们就跟沙陀部共进退。”
呼韩邪笑了:“好小子,有点意思。那就准备好吧,回纥部的人,怕是过两天就得来。”
阿澈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从黑风部落到沙陀部,换了地方,麻烦却跟着来了。但他没后悔,不管到哪儿,想保住自己的人,就得硬气到底。
他走出帐篷,对等着的周平和张猛说:“通知弟兄们,准备打仗。这次的对手,是回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