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爷笑眯了眼:“小莫的手艺,比新的还耐穿。”
正说着,影拎着个竹篾骨架跑过来,竹篾上还缠着几圈彩绳。“看我新琢磨的花样!”他把骨架往地上一放,活像只开屏的孔雀,“王婶侄子要装白菜,我给他加了个提手,省得勒手。”
莫语补完鞋跟,抬头瞅了瞅:“竹篾削得太尖,小心扎着手。”说着拿起砂纸,把骨架边缘磨得圆滑。影挠挠头:“还是你细心。”
安安突然指着胡同口喊:“快看,是卖冰棍的!”
三个大人跟着个小不点,呼啦啦跑到冰棍车旁。影抢着付钱,给张爷爷挑了根绿豆的,给莫语拿了奶油的,自己叼着根老冰棍,含糊不清地说:“刚赚了王婶侄子的定金,这顿我请!”
安安举着橘子味的冰棍,舔得满脸都是橘色的汁水,螺蛳壳手链上沾了点冰碴,在夕阳下闪着光。张爷爷坐在修鞋摊前,慢悠悠地舔着绿豆冰棍,看着他们仨在旁边笑闹,手里还把玩着莫语刚补好的皮鞋,鞋跟处的新皮子被夕阳染成了暖黄色。
“对了,”影突然想起什么,“明天社区有纳凉晚会,让各家出个节目,咱仨整个啥?”
安安立刻举手:“我要跳拍手舞!”
影拍着大腿:“行!我来打竹板伴奏,小莫你……你就站旁边修东西吧,修个闹钟啥的,准保新鲜!”
莫语无奈地笑:“修东西算哪门子节目。”
张爷爷插话:“咋不算?上次你给李奶奶修收音机,围了半胡同的人看,比唱大戏还热闹。”
正说着,李奶奶端着碗酸梅汤过来了,碗沿还沾着两颗话梅。“小莫,喝口解解暑。”她把碗递过来,“听说你要上晚会?可得给咱胡同露个脸,让那些年轻媳妇瞧瞧,咱这儿藏着能人呢。”
莫语接过酸梅汤,抿了一口,酸得眯起眼,心里却暖烘烘的。影还在跟安安比划竹板的节奏,张爷爷低头擦着那双补好的皮鞋,李奶奶站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凉晚会该穿啥衣裳。
胡同里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落在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卖冰棍的推着车慢慢走远,铃铛声“叮铃叮铃”的,混着影的竹板响和安安的笑声,像串在风里的珠子,脆生生的。
莫语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所谓日子,大概就是这样:补好的皮鞋能再走千里路,酸梅汤里的话梅浸着岁月的甜,连竹板敲出的乱码节奏,都藏着说不完的热闹。他低头喝了口酸梅汤,舌尖先酸后甜,像极了这胡同里的朝朝暮暮——琐碎,却踏实得让人舍不得挪脚。
第二天傍晚,纳凉晚会在社区广场拉开了序幕。影果然拎着副竹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站在台上还真有模有样。安安穿着红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跟着音乐拍手跳得欢,螺蛳壳手链甩得叮当响。
轮到莫语时,他果然搬了张桌子,摆上螺丝刀、机油、几块碎皮子,旁边放着个掉了盖的闹钟,一个断了带的皮包,还有影那只歪歪扭扭的“螃蟹竹筐”——筐底漏了个洞,影特意留着让他修。
“各位街坊,咱不唱不跳,修个东西给大伙瞧瞧。”莫语拿起那只闹钟,拆开后盖,里面的齿轮锈得厉害。他往齿轮上滴了点机油,用小镊子夹出缠在里面的头发丝,又调整了一下摆锤。
不过三分钟,原本死气沉沉的闹钟,突然“滴答滴答”走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很。
台下立刻响起掌声,李奶奶在第一排喊:“小莫,给我修修那只掉盖的搪瓷缸!”
影在后台拽着安安笑:“我就说这节目新鲜吧!”安安举着刚得的小红花,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莫语拿起搪瓷缸,盖子弹了弹,找了块薄铁皮剪出个圆片,用锤子敲得服服帖帖,再用铆钉固定好。原本缺盖的缸子,居然比新的还多了圈花纹——是他用刻刀在铁皮上划的简单云纹。
“好!”台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莫语笑着擦了擦手,抬头看见影和安安在台下冲他挥手,看见张爷爷举着修鞋摊的小马扎坐在第一排,看见王婶抱着刚买的西瓜,正往人群里挤。
晚风拂过广场,带着青草和西瓜的甜香,闹钟的滴答声混着远处的蝉鸣。
纳凉晚会散场时,莫语的工具摊前还围着不少人。有个穿碎花裙的姑娘举着个掉了钻的发夹:“师傅,这发夹是我对象送的,钻掉了三颗,能补不?”莫语接过来看,发夹上的小钻只剩两颗,底座有点歪。“能补,”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几颗攒的碎钻,是以前修首饰时剩下的,“我给你粘牢点,保准比原来还亮。”
姑娘乐得直点头,影在旁边插嘴:“我们小莫师傅,修发夹比给姑娘梳头还细心!”气得莫语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姑娘捂着嘴笑,手里的荧光棒晃得人眼花。
收拾东西时,安安抱着个奖杯跑来,是晚会发的“最佳创意奖”,塑料的,上面还沾着点薯片渣。“爹,你看!”安安举着奖杯转圈,裙子飞起来像朵小喇叭花,“影叔说这比你的非遗证书好看!”影在旁边帮腔:“那可不,这上面有亮片!”
莫语把奖杯塞进工具包,里面还躺着姑娘塞的水果糖,张奶奶给的酸梅汤罐子,还有影掉的竹板碎片。这些零碎玩意儿撞在一起,叮铃哐啷响,倒比任何乐器都热闹。
往家走的路上,影突然说:“刚才有个大叔问,能不能每周三来胡同摆个便民摊,他说住这附近的老人多,修东西不方便。”莫语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行啊,反正我每天也没事。”影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把杂货铺前的空地支出来,再搭个棚子,刮风下雨都不怕!”
第二天一早,影就扛着竹竿和帆布过来,叮叮当当搭棚子。王婶端着豆浆站在旁边看:“你这棚子搭得跟鸡窝似的,能遮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