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右臂还在发麻,银线卡在肘窝处,像一根生锈的铁丝扎在骨头缝里。他把匕首插进脚边的土里,借力站直,没让任何人看出他膝盖在抖。
苍城山脚的擂台已经搭好,红绸子飘得哗啦响,四周挂满了“妖藤选美大赛·决赛专场”的横幅。司藤站在台下,盯着那块“冠军赠十年护肤品”的广告牌,眉头没松过。
“你还真来。”她说。
“不来谁给你收场?”谢无妄嗓音压着,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你那店刚回暖,这时候塌了,后面的事全得重来。”
司藤没接话。她知道他不是为店铺来的。
他是冲着那个洞来的。
半小时前,北麓山的紫光颤了一下,虽然只持续了0.3秒,但混沌之瞳残存的感应捕捉到了——封印在回应某种频率。
现在,这频率,可能就藏在台上。
锣声一响,决赛开始。
第一株妖藤登场,藤蔓一甩,直接在空中拼出“绝世美女”四个大字,底下观众嗷嗷叫好。谢无妄眼皮都没抬,右眼裂纹隐隐发烫,瞳孔深处墨玉流转,自动开启“白切黑领域”。
圣光滤镜扫过全场,善良值低于70的直接被屏蔽,能量波动一概不收。他要的是纯粹情感,不是花里胡哨的表演。
第二株妖藤更离谱,藤条编成旗袍,走起猫步来还自带bGm《最炫民族风》。谢无妄冷笑:“这都谁教的?”
系统007贴着胸口震动:【检测到《广场舞病毒》残留信号,建议远离。】
“闭嘴。”他低声,“别吵。”
第三株、第四株……一个个上台,有放烟花的,有变彩虹的,甚至还有藤蔓组合成“520”造型求婚的。谢无妄越看越烦。
“全是假的。”他指尖敲着匕首柄,“情绪峰值全靠外力堆,跟封印的波频差远了。”
司藤站在一旁,忽然道:“你真觉得,能在这群人里找到‘真心想进去’的?”
“不是人。”他盯着她,“是藤。”
她一怔。
“封印认的是执念。”他声音低下去,“越想进去,越进不去。可要是有谁,明知道进去会死,还非去不可……那门,就该开了。”
司藤没动,但藤脉在袖下微微震了一下。
台上正进行第五轮表演,一株蓝藤用液态阳光在空中画出“母爱永恒”四个字,讲述自己如何为救幼藤耗尽能量。观众席不少人抹眼泪。
谢无妄右眼猛地一缩——波频跳了!
他迅速调出混沌之瞳的残余扫描,数据流一闪而过:情绪峰值92%,持续时间8秒,能量曲线……和白英那次复活失败的残留波频,重合了1.2秒。
“找到了。”他低声。
可还没等他锁定,那株蓝藤突然抽搐,藤蔓发黑,当场萎了。
“靠。”谢无妄皱眉。
系统提示:【检测到外部干扰,能量源被远程切断。】
“有人在清场。”他冷笑,“怕我们挑出真货。”
司藤看着台上被抬下去的蓝藤,忽然道:“下一个,我上。”
谢无妄转头:“你不是说选美荒诞?”
“是荒诞。”她抬眼,“可你说得对——有些门,只有真心想进的人才能推开。我不信命,但我信丘山。”
她走上台,没开特效,没放光影,只是站在中央,藤脉缓缓展开,泛着黯淡的金光。
底下观众安静了。
“我不美。”她说,“我不擅长开花,也不会变形状。我唯一记得的,是丘山死的那天。”
她声音不高,却传得远。
“他明明能活,可我失控了。藤脉暴走,能量反噬,我把他……烧成了灰。我恨自己,恨到想把自己也烧了。可有人用血压住了暴动。”
她顿了顿,看向台下。
“那个人,现在站在这儿。而我,还在想——如果那天我能冷静一点,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丘山是不是还能回来?”
她的藤脉忽然剧烈震颤,金光暴涨,却又瞬间黯淡,像是燃烧后残存的余烬。
谢无妄右眼裂纹“咔”地一响,混沌之瞳自动捕捉到那股情感波频——纯粹、沉重、带着悔恨的执念。
与洞口封印,同步震颤0.5秒。
紫光闪了。
不是错觉。
他能感觉到,北麓山的方向,封印松了一下。
系统007突然疯狂震动:【警告!剧情崩坏度59.8%!接近临界!禁止继续激发共鸣!】
谢无妄立刻抬手,用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涌出来,痛感炸开,强行打断了瞳孔的自动扫描。他不能让系统判定为“主动破解”,否则能力直接锁死。
司藤从台上下来,脸色发白。
“你不是钥匙。”谢无妄低声说,声音几乎只有她能听见。
她抬眼。
“但你知道谁是。”
她一愣。
“丘山复活那次,是谁在主持?”他盯着她,“是谁,比你还想让他活?”
司藤瞳孔微缩。
记忆翻涌——那天,不是她一个人在施法。还有一个人,跪在阵法中央,手里攥着半片藤心,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那个名字,她差点忘了。
谢无妄没再说话。他把匕首从土里拔出来,插回腰间,右臂的银线又往上爬了半寸,皮肤下泛着冷光。
“比赛还没完。”他说,“但真正的选手,还没上场。”
司藤看着他:“你打算让她参赛?”
“不。”他摇头,“我要她上坟。”
“什么?”
“封印要的是‘想进去’的执念。”他冷笑,“可要是有人,天天去坟头哭,哭到想钻进去陪死人……那股劲儿,比啥都纯。”
司藤懂了。
“你是说,利用她的执念,当一次性钥匙?”
“聪明。”他抬手,抹掉掌心的血,“门开了,我们进去,她的情绪崩了,封印自动重锁。没人受伤,除了她的心。”
“你不觉得这很残忍?”
“比让整个苍城山炸了更残忍?”他盯着她,“你以为我想玩这套?可我现在看一眼洞,瞳孔就要裂;碰一次封印,毒就要走一步。我没得选。”
司藤沉默。
台上,最后一株妖藤正在表演“藤蔓变蝴蝶”,五彩斑斓,美得不像话。
谢无妄却已经转身,往山下走。
“你去哪儿?”司藤问。
“找人。”他说,“找那个,天天给丘山上香的傻子。”
“你知道她是谁?”
“不知道。”他脚步没停,“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烧着纸钱,念着名字,恨不得替他死。”
司藤追上去:“万一她不肯来呢?”
“那就让她亲眼看看。”他停下,回头,“看看她供的牌位,是不是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风从山口吹过,卷起一地红绸。
谢无妄的右眼,裂纹深处,墨玉缓缓转动,像是在等待下一波吞噬的时机。
他的手,按在了匕首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