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通道里那声砸向墙壁的闷响,如同最终宣判的钟声,在林舒言耳边久久回荡。李旻浩最后那个剥去所有伪装、充斥着冰冷占有与决绝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视网膜上。
他没有再留下只言片语,在将她带回有工作人员接应的安全区域后,便如来时一般突兀地转身离去,背影融入了场馆复杂的结构阴影里,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杀伐之气。
接下来的两天,林舒言被朴秀雅以“受到惊吓需要休养”为由,严密地保护在宿舍里,几乎与外界隔绝。网络上的信息被过滤,手机也被限制使用,她像被放入一个绝对安全的无菌舱。
然而,这种过度的平静,反而让她心慌意乱。她不断地想起李旻浩离开时的眼神,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彻底了断的狠戾,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害怕那个未知的“代价”。
第三天凌晨,天还未亮,林舒言从一场混乱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她摸索着拿起被允许使用的、仅限于内部联络的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与李旻浩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命令她“开门”的那晚。
她颤抖着指尖,输入又删除,反复数次,最终只发出了一句简短到近乎卑微的询问:
林舒言:”前辈,你还好吗?“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难熬。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她的神经。
直到下午,朴秀雅拿着平板电脑,面色凝重地走进她的房间。
“舒言,”朴秀雅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如释重负却又更加沉重的语调,“事情……结束了。”
林舒言的心脏猛地一跳,抬起头。
朴秀雅将平板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一条刚刚发布的警方通报,来自地方检察厅的官方账号。通报内容措辞严谨,简要提及成功侦破一个以演艺经纪公司为幌子,长期从事高利贷、暴力催收及胁迫艺人从事非法活动的犯罪团伙,主要头目及数名骨干成员均已落网。通报末尾,特别感谢了某位“李姓市民”提供的关键线索与协助。
通报没有提及任何具体人名,但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李姓市民……
提供关键线索与协助……
林舒言的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平板。她猛地抬头看向朴秀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朴秀雅对她沉重地点了点头,确认了她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想。
“旻浩他……”朴秀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把自己父亲……送进去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事实,林舒言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为了彻底斩断与韩在俊相关的所有威胁,为了兑现他那句“我来处理”,李旻浩选择了一条最极端、最惨烈,也最彻底的道路。
大义灭亲。
这需要何等冷酷的决心,又需要背负何等沉重的枷锁?
她忽然想起他最后看她那一眼,除了占有和决绝,深处是否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孤绝?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不是回复,而是一张图片。
发送人——李旻浩。
图片的拍摄环境光线昏暗,似乎是在某个楼梯间。视角由上而下,画面中心,韩在俊靠坐在墙角,脸上带着明显的淤青和伤痕,嘴角破裂,渗着血丝。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副她曾无比熟悉的、带着忧郁感的下垂眼,紧闭着。他的脚边,散落着几片摔碎的吉他木片,像是某种被暴力摧毁的象征。
图片下面,跟着一行文字。
李旻浩:”他不会再出现了。“
没有标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很好。
林舒言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韩在俊狼狈受伤的样子,看着那行冰冷的文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伤和恐惧。
她仿佛能透过屏幕,闻到那股血腥和暴力的气息。
李旻浩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清除了所有障碍,扫平了她前方所有的威胁。
代价是他父亲的锒铛入狱,是韩在俊的遍体鳞伤与彻底消失,也是他……亲手染指了那片他警告她不要靠近的黑暗。
他把自己也变成了那黑暗的一部分。
手机从颤抖的指间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
林舒言抱住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安全了。
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
她得到了她曾经渴望的、毫无阴霾的“前面”。
可这条通往光明的路,却是用她身边两个男人——一个竹马,一个她无法定义的前辈——的毁灭铺就的。
而她,这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团宠”,自始至终,都只是这场血腥风暴中心,那个被动等待结局的……祭品。
华丽的牢笼枷锁尽去,却发现脚下踩着的是用骸骨堆砌的王座。
她缓缓蜷缩起来,将脸埋入膝盖。
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衣襟,却洗不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的血腥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