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清城还沾着雪的余温,校园里的树挂着未化的残雪,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学生们的书包上,很快化成小小的水渍。
高三(三)班的窗户敞开着,晨读声混着风的声音飘出来,却没了往日的热闹。
帝君涛走进教室时,林晚星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她的书包上还挂着那个梅花挂件,是慕白雪生病时编的,龙形的给了帝君涛,星星的在她这儿,小提琴的本该在慕白雪手里,现在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看到帝君涛,林晚星抬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未散的疲惫,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寒假里,他们总在深夜想起慕白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早。”
帝君涛把书包放在桌洞里,指尖碰到了里面的小提琴,他把慕白雪的琴带来了,放在书包最里面,垫着软布,像护着一件稀世珍宝。
“早。”
林晚星递过来一本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错题,里面有你之前总错的解析几何,用不同颜色标了步骤,你看看。”
帝君涛接过笔记本,纸页上的字迹工整清秀,比他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强太多。
他翻到其中一页,看到林晚星在一道题旁边写着“像堆雪人时找重心,别慌”。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却少了道熟悉的身影。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谢沉璧抱着教案走进教室。她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镜片后的眼神依旧锐利,却比平时柔和了些。
走上讲台,她没有立刻翻开教案,而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跟大家说件事,慕白雪同学因为家庭原因,寒假后转去别的城市读书了,以后不会再来咱们班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接着响起小声的议论
“啊?怎么突然转学了?”
“之前还说要一起高考呢”
“她的小提琴拉得那么好,以后听不到了。”
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在帝君涛和林晚星的心上他们知道,“转学”是假的,是谢沉璧怕影响大家高考,特意编的理由。
只有他们俩清楚,慕白雪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抱着琴冲进教室,笑着喊他们“涛哥”“晚星”了。
谢沉璧抬手压了压,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大家不用太惊讶,高中生涯里,总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
“现在最重要的是收心,距离高考只有四个多月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她翻开教案,指了指黑板,“今天我们先讲三角函数的专题,这是高考的重点,大家把课本翻到第58页。”
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帝君涛看着黑板上的三角函数公式,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想起艺术节那天,他们四人合唱《起风了》。林晚星因为紧张,掉了话筒,他第一时间冲上台,把自己的话筒递给她,小声说“别慌,有我”。
慕白雪站在他旁边,拉着小提琴伴奏,琴声和歌声混在一起,温柔得像春天的风,陆辰站在最右边,跟着节奏轻轻晃头,偶尔帮他们合音。
唱到“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时,他偷偷看了林晚星一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慕白雪则对着他笑,嘴角的梨涡特别明显。
那个时候,舞台下坐满了人,掌声和欢呼声,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帝君涛!”
谢沉璧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这道题的解题步骤,你来说一下。”
帝君涛猛地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看着黑板上的三角函数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传来小声的笑声,他却没觉得尴尬,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前遇到不会的题,慕白雪会偷偷给他递纸条,上面写着解题思路。
林晚星会把她的错题本借给他,让他对着看。可现在,慕白雪不在了,只剩下他和林晚星,连回忆都变得孤零零的。
“坐下吧,上课认真听讲。”
谢沉璧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是带着点无奈,“高三了,别总走神,自己的未来要自己负责。”
帝君涛坐下,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桌角。林晚星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下课我讲给你听,别慌”,字迹和之前一样,温柔得像她的人。
他抬头看她,林晚星对着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鼓励,像在说“我们一起加油”。
下课铃响了,谢沉璧走出教室前,特意看了看帝君涛和林晚星,眼神里带着点担忧,却没多说什么。
她大概早就看出他们俩知道真相,只是不想戳破,怕他们在高压的高考前,承受更多的难过。
教室里的人都去走廊透气了,只剩下帝君涛和林晚星。
林晚星拿出草稿纸,开始给帝君涛讲那道三角函数题,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帝君涛看着她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突然想起慕白雪在信里说的“你们要带着我的份,一起走向更幸福的未来”。
他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残雪。
雪还没化完,却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树上冒出了小小的绿芽,像在告诉所有人,冬天总会过去,春天总会来。
他知道,慕白雪虽然不在了,陆辰也走了,但他们留下的回忆,会像春天的芽一样,在他和林晚星的心里慢慢长大。
“听懂了吗?”林晚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帝君涛点头,笑着说:“听懂了,还是你讲得好。”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比之前认真了很多。
教室里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他们的草稿纸上,照在书包上的梅花挂件上,照在空着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