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左脚悬在半空,鞋尖离地三寸,没有落下。
他收回了前倾的重心,身形如枯枝般静止。黑铁门前的紫光刚刚褪去,那道影子重新闭上双眼,密室再度陷入低频震荡的压制之中。空气像浸了水的绸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阻力。他的指尖仍扣着香梭,掌心渗出的汗被香料吸尽,留下微苦的痕迹。
系统界面无声展开,【动态波形回溯】启动。识海中浮现出十二息为周期的灵压曲线,蓝线起伏平稳,每一次峰值都伴随着地面符文的同步亮起。而在第十一息末、第十二息初的交接点,紫雷收敛的瞬间,图谱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凹陷——持续不到半息,却真实存在。
就是这里。
他舌尖轻抵上颚,以血气催动锦鲤体质,神识清明如镜。那一瞬的紊乱并非偶然,而是能量回流时的短暂失衡。就像香炉燃尽前最后一缕青烟的扭曲,是规律中的裂缝。
他缓缓闭眼,再次睁开时,瞳孔已转为琉璃色。视野里,空气中残留的灵力轨迹清晰可见,如同夜雨落在湖面泛起的涟漪。他看到门缝透出的紫光与黑影体内流动的能量并不完全同步——每当外界压力减弱,内部紫雷便会有轻微的迟滞,仿佛感知系统需要时间重新校准。
光,是它的干扰源。
不是伤害,而是扰乱。它依赖黑暗维持感知闭环,一旦强光突现,闭环断裂,反应便会滞后。
这个判断在他心中落定。不需要更多验证。
他右手探入香囊,取出三粒曜晶砂。砂粒呈灰白色,表面有细密裂纹,触手微温。这是他在极南荒原采自日陨坑底的残烬,封存了正午烈阳最炽烈的一瞬。轻轻一碾,便有灼热气息溢出。
他用指尖符文将砂粒研磨成粉,动作极缓,不让一丝能量外泄。粉末落入早已备好的燃心露基液中,发出细微的“嘶”声,液体由透明转为金红,像熔化的琥珀。香雾未散,已被他封入特制香囊夹层,嵌入风曳香梭前端的小型导管内。
香梭通体由千年沉檀木削成,轻若无物,尾部刻有微型风纹阵列。只需一道意念,便可操控其飞行轨迹。他曾用它传递讯息,如今却要让它成为第一击的载体。
测算时机。
灵压周期十二息,强压持续三息,之后进入九息平稳期。最佳释放点应在平稳期第三息末——太早,余威仍在,易被察觉;太晚,临近下一轮高压,变数太多。而闪光生效后,必须立刻行动,不能有丝毫迟疑。
他低头看向地面。符文环状扩散,此刻正处于第六圈亮起的边缘。再过三轮,便是下一个平稳期。
时间足够。
他将香梭置于左手掌心,右手则悄然取出一瓶疾行薄雾。瓶身小巧,藏于袖中,拔塞即喷,可在脚下形成短暂的滑行气垫,助他缩短冲刺距离。另一只袖口,清心涤尘香已就位,以防精神冲击反噬。
路线也已规划完毕。
闪光爆发瞬间,香梭会从左侧斜飞,避开石柱阴影区——那里曾两次成为紫芒发射路径,说明黑影对固定方位有惯性锁定。他则沿右侧行进,贴墙三步,利用墙体遮蔽身形,直扑门缝下方凹槽。
只要能将混合符文晶石插入其中,或许就能切断内外能量连接,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窥见门后真相。
这计划不能出错。
他闭目,脑中推演第七遍。
香梭飞出 → 强光爆发 → 黑影感知紊乱 → 紫雷延迟 → 他启动疾行薄雾突进 → 插入晶石 → 观察反应。
每一步间隔不超过两息。全程依赖香术衔接,无任何灵力外放,避免触发预警。
他称它为【破暝计划】。
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看见。
看见那道影子究竟是什么,为何与傀儡核心上的混合符文同源,又为何会被曜晶砂的光芒干扰。这些线索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他尚未触及的真相——关于归墟会,关于香神本源,关于他自己血脉深处的共鸣。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香梭纹丝未动。
还差一点。
他忽然想到,方才黑影睁眼时,紫雷扫过门前区域,却没有追踪到他已经熄灭的气息。但它偏了头。那一瞬的停顿,像是察觉到了某种异常波动,却又无法定位。
说明它的感知并非全靠视觉。
或许是温度,或许是灵力频率的细微差异。
他再次咬破舌尖,血珠渗出,混入唾液。锦鲤体质运转,气运屏障再度提升一丝,同时将全身灵力频率调至最低,近乎死寂。他又从香囊取出一小撮“腐苔粉”,轻轻拍在衣领与袖口处。这种香料能模拟百年朽木的气息,常用于躲避嗅觉类妖兽。
现在,他不仅是看不见的人,更是不该存在的人。
地面符文开始第八圈亮起。
他睁开眼,琉璃色在暗中流转。香梭静静躺在掌心,导管密封完好,只待一声令下。
第九圈。
第十圈。
他的呼吸放缓,心跳沉稳,手指搭在香梭尾端的风纹阵列上,只等下一波平稳期来临。
第十一圈亮起,紫光微弱。
第十二圈——
强压降临。
紫雷炸响,整座密室震颤,砖石剥落之声不绝于耳。他伏低身体,借石柱遮蔽,香雾紧裹周身,气息丝毫不乱。
三息过去。
紫光退散。
平稳期开始。
第一息,符文黯淡,灵压回落。
第二息,空气中波动趋于平静。
第三息末——
他左手抬起,香梭离掌而出,如一片落叶般斜飞向左侧上方。几乎同时,右手拇指掀开疾行薄雾的瓶塞,指尖蓄势,只待下一步冲锋。
香梭划出弧线,即将抵达预定位置。
就在这一刻,黑铁门下的凹槽,突然自行震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晶石插入,也不是因为能量冲击。
而是像……在回应什么。
洛尘的手指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