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制出流玉散的人乃西辽灵谷之中的一位药师,名戎岘。当年拓拔林的父亲拓拔毅就是师从于他。
棠儿在西辽的药师朋友乃是戎岘收的关门弟子,他给的解药药方之中,需有一味药引——月见藤,只在西辽之境生长。据她那位药师朋友所说,曾在灵谷之中,见过大片的月见藤,可自戎岘故去,那地方便被毒虫所侵占,瘴气横生,常人入不得。”
元新霁说着,面带些许愁色,“江太医也说过,这哪怕有解药,也得用上五年光阴才可痊愈。如今敌暗我明,尚不知还有多少百姓涉及其中……人数未知,药引未知,我看这背后之人是想将整个大黎搅个天翻地覆,并非是为了大位——”
元新霁烦闷间,握拳暗自砸了一下桌案。
晏鹤川则沉默着,眉宇凝着沉肃之色。
若在大黎国土之内,想破一片瘴林算不得难事,可西辽……他与之战场结怨甚深,如何可能让他入他们西辽灵谷,还是为了流玉散的解药。
“西辽国君,尚不知流玉散传入大黎。”元新霁想起来,补充道,“棠儿的那位朋友,好似在西辽说得上话,我二人此行可如此快回来,他倒是帮了不少忙。我猜想,他身份应当不简单,要么贵为皇亲,小则也是西辽有头有脸的官宦子弟。”
晏鹤川眸光蓦地微亮起,有了个计策。
如今西辽有四位皇子,明争暗斗为夺储君之位。
不妨利用其如今手足反目,将消息放出。
“西辽国君虽疑心重,但却算不上昏庸,他自知流玉散害人害己,当年为除去流玉散与拓拔家,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若是叫他知晓拓拔林没死,反带着流玉散来我大黎,勾结大黎之人,他不用细想也可知,拓拔林是为报灭族之仇,只为覆他西辽。
如今西辽几位皇子为夺储位,手段用尽,定会借此事好一通发作……”
晏鹤川轻轻转着指上的那枚黑玉扳指,眸色中不禁带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近些年西辽国力渐弱,也已然支撑不起太大的战役,若在此时,被以拓拔毅当年豢养毒人死士以一换百之势攻之,难与之一战。
他应当懂得,如今大黎若因流玉散背后之人江山易主,下一个要灭的,可就是他西辽了。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届时便是他求着将月见藤送来,而非我们去求着他入灵谷?”陆清在一旁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那以你摄政王的名义向西辽去信,还是——”元新霁同样听懂了晏鹤川话中之意,询问着该如何行动。
晏鹤川浅浅含笑的眸中藏着锋芒,声音冷然:“去信廷振司在西辽穆戈县的暗桩,务必让西辽大皇子,率先知晓此事。自有他会来帮我们将此事呈至公仪晖御前。”
这件事若是以他大黎摄政王的名义去信,哪怕是先发制人的责问,那都会让自己处于下风,此时,绝不能让大黎处于被动。
哪怕要联手,也要他西辽国君来先开这个口。
*
入夜的松风书院更显宁静祥和,安歌背着琴同符今朝一起下长阶,一边侧过头,一双好奇的眼望向他:“这齐丰竟有这么多好玩的?”
这两日符今朝对她主动攀谈,安歌不禁好奇齐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便同她说着。安歌也是头一回知道,那齐丰和云州虽离得近,但百姓的生活习性却是有极大的差异。
“有许多的山,还有山泉,从山顶之上流下,汇入溪涧、河流,虽高山多,可山林间,却也有着旷野,旷野之上养着马儿、牛羊。”
符今朝见她难得对他的过往感兴趣,同她分享,乐意之至。
安歌听见这个,眼里一亮:“那生长在那儿的马儿,定是很硕壮,毛色很漂亮的吧?毕竟每天能在那山林旷野间跑着。”
“嗯,是很硕壮漂亮。”符今朝下意识地回答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再补充解释一句。
便见安歌笑着满脸憧憬接着道:“那你们那的羊肉牛肉滋味一定也很鲜美!”
符今朝见她这单纯的模样,不禁也跟着笑了:“是很好吃。”
刚迈出书院的大门,安歌还侧着头和符今朝忘我地攀谈着,甚至未留意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
直到阿镜出声:“殿下,王爷在此等您许久。”
安歌这才连忙回过头去,看见那辆熟悉的玄色大马车,舆窗开着,车帘被一只如玉洁分明般的手轻轻挑开了一角,隐约可见里头的人正望向她。
陆清已然在车前候着,等着安歌上他家王爷的马车。
安歌走来时,却迟疑地开了口:“可今日,我得先送符公子回府,他马车坏了……”
晏鹤川一早便料到,他若不来,这夜色沉沉的,她还想亲自与那家伙共乘一车,亲自送人回府去不成?
符今朝出声道:“殿下,不用麻烦的。离得不远,符某走着也一样。”
陆清一听,连忙朝着那头的符今朝,带着歉意地打着招呼:“符公子,这你看……我家王爷寻殿下还有要事。殿下都发话了,让您乘她的车回府,您就安心坐吧,不打紧的。”
末了还朝着安歌车前的车夫说着:“老陶,务必将符公子安全送回府啊!”
“是,陆副司。”车夫在一旁请着符今朝,“符公子,请上车。”
安歌见舆窗上的那只手收了回去,便远远朝符今朝颔了首,在阿镜的搀扶下上了晏鹤川的马车。
钻身入内时,见晏鹤川那无有波澜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安歌将背着的琴卸下后,笑盈盈地望向他:“王兄今日特意来接我?”
晏鹤川也不反驳,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心中那一股难言的滋味却是从一早瞧见她让符今朝上了她的马车开始,便时不时地膈应着,膈应了一整日了。
昨日分明还一个劲地又是担忧他风寒又是要照料他的,今日倒好,同那符今朝说上一日话,明知他在外头等了许久,第一个念头竟是要送那家伙回府去?
好端端的,有什么可送的?
安歌借着车内的灯火光亮,察觉他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这声音听着也有力,这风寒……应当好了许多了?
也未察觉他心里的异样,自顾凑到他的身侧,一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王兄今日风寒可好多了?”
高热倒是全退了。
安歌这头话音刚落,晏鹤川还未来得及张口回话,外头便响起了符今朝那清润的声音:“殿下!”
而晏鹤川额上的那只手在刚触及时,听到外头的叫唤,当即就抽离开来。
晏鹤川的目光下意识冷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