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维克多提着墓碑和骨灰盒,沿着小路走向山坡上的墓地。街道冷清而破败,两侧的树木枯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山坡墓地寂静而肃穆,一排排墓碑在风中沉默地伫立。维克多按照终端上的信息,找到了莉莎的墓碑。碑石不大,上面刻着莉莎·格鲁尔的字样。
碑前放着一束早已枯萎的花,旁边还有一个被风吹倒的小玩具熊,显然是达奇曾经留下的痕迹。
维克多蹲下身,将骨灰盒轻轻放在莉莎的墓碑旁。他顺着莉莎坟墓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一旁的墓碑上那个熟悉的姓氏。
“我就说嘛,达奇。你选择这里果然不是偶然。”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感慨。
那墓碑上写着的,正是达奇妻子的名字。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维克多从工具包中取出带来的折叠铲,开始在莉莎墓碑旁挖土。土质坚硬,带着春天的最后一丝寒意,铲子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维克多一下一下地挖着,动作沉稳,表情淡漠。他的双手虽不曾做过多少粗活,最脏最累的事情除了签名,写报告,与计算外,也就只剩下握枪了。
他的动作很快便被一旁路过的工人注意到了。
“先生,需要帮忙吗?”
维克多微微侧头,看到几个穿着破旧工装的男人走近。领头的男人约莫四十岁,皮肤黝黑,满脸风霜,手里拿着一把铁锹,肩膀上还扛着一袋工具。他停下脚步,看了看维克多,又看了看地上的墓碑和骨灰盒。
维克多抬头,目光扫过男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点了点头,低声道:“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几人随后放下工具袋,拿起铁锹,走过来帮忙。
他们的动作熟练而有力,铲子深深插入土中,很快就挖出一个整齐的坑。
“这地方的土硬得很,一个人挖不容易。你是来葬人的吧?”
“嗯,一个老部下。”维克多淡淡地回答,继续用小铲挖着边缘。他的动作没有因为男人的加入而改变。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继续埋头挖土。几人一言不发,只有铲子与土壤碰撞的声音在墓地中回荡。几分钟后,一个足够容纳骨灰盒和其他陪葬品的坑已经成型。
男人用铁锹拍了拍坑壁,低声道:“行了,应该够用了。”
维克多站起身,将骨灰盒小心放入坑中,随后取出钱包。
“辛苦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几人,“一点心意。”
“不用,我们就是路过,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忙不过来。”几人连忙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他们的语气带着一丝朴实的倔强,像是觉得收钱会玷污这份善意。
“收下吧,为我劳动并非是你们的义务。如是没有酬劳,你们刚刚所付出的成本就是白费。”
男人愣了一下,看向维克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低头看了看那几张钞票,又看了看维克多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最终叹了口气,接过钞票。
“那好吧,谢了。你这人挺讲究的。”男人低声嘀咕了一句,他的两个同伴见状,也不再推辞。默默收下钱,各自塞进口袋。
维克多的指尖在骨灰盒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与达奇做最后的道别。
“达奇。我想,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终于看透了一切,也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是幸运的。”
维克多缓缓站起,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微微偏头看向男人:“填土吧。”
几名工人点头,拿起铁锹,一铲一铲地将湿润的泥土填回坑中。
维克多铲起一些土,目光扫过附近,偶尔落在几人手上的动作,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在多伦郡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嗯,已经几十年了。”
“这样···话说,你们认不认识丹尼尔斯?”
一位工人闻言,转过头:“抱歉先生,您在说谁?”
“艾弗里·丹尼尔斯,多伦郡卫报的主编。”维克多补充道。
“哦,他呀,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听说是被感染者抢劫时失手误杀的,请问他是您的朋友吗?”
“姑且算是曾经的友人吧,也是可惜了。”维克多淡淡地回答,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惋惜的情绪。他的脑海中却闪过一丝冷笑。
‘呵,用膝盖想也能知道是文森特在我走后,为了报复那些报道而杀了他。算了,死了就死了吧,本来也就没有考虑过他的生死问题。’
···
“好了,挺结实的,不会塌。”
填好土后,为首的工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向墓碑上的字,低声念了一遍:“一位合格的父亲,一位合格的丈夫,一位差点改写历史的人。”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落在维克多身上,眼中带着些许看不透的情绪:“听起来,他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差一点,就真的做到了。”
“节哀顺变。”那名工人转身招呼两个同伴,“走吧,活儿还没干完。”
另外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捡起地上的杂物,向远处走去。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墓碑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维克多站在墓前,静静地看了许久。他在想着什么,或许是在脑内推演某一步错误所导致的最终结果,又或许只是再复盘一遍整体流程,但他的心中没有一丝的悲伤。
对于他而言,无论工具为自己创造了多少价值,助他完成了多少伟业,那也只是工具。只要它有朝一日彻底沦为无用的废物,累赘,哪怕没有变成祸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丢弃它。
直到夜色降临,维克多才缓缓转身,走向那条通往城市的道路。
寒风掠过,卷起几片落叶,轻轻落在达奇的墓碑上,仿佛替这个曾经的父亲,丈夫,工人,叛徒……送上了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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