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稳的手指还停在宝物外壳的刻痕边缘，空气中那组数字——“二零二四年十一月七日”——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意识。林悦没再低头看记录板，她把探针轻轻收进工具包，动作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
没人说话。风从岩缝里钻进来，吹得照明灯微微晃动，光斑在地面爬行。
赵刚蹲下身，将散落的打印纸捡起，翻过来一看，背面那行手写的小字还在：“倒计时已经开始”。他盯着看了两秒，没出声，把它塞进了口袋。
王强站起身，拍了拍李娜的肩膀：“轮值我来。”李娜点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身走向临时休息区。其他人也陆续散开，各自找位置歇息。研究区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设备冷却风扇低沉的嗡鸣。
陈稳没有躺下。他在主控台旁坐下，打开检测仪，调出信号残留曲线。屏幕上的波形依旧不规则跳动，像是某种未完成的指令仍在回响。他看了一会儿，合上盖子，转头看向远处被隔离的张宇所在的位置。
那人背靠岩壁坐着，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
半夜的时候，一声炸响撕裂了寂静。
不是远处传来的震动，而是就在研究区内——电源节点箱猛地喷出火光，紧接着几盏照明灯接连爆裂，玻璃碎片溅了一地。整个区域瞬间陷入明暗交错的混乱，警报器发出短促的嘶鸣，又戛然而止。
陈稳几乎是贴着地面翻起来的，一个箭步冲向宝物存放台。晶体还在支架上，护罩未破。他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大喊：“所有人原地报位！别乱跑！”
林悦已经抓起工具包往主控台奔去，脚步没乱。她拉开外盖，闻到一股焦糊味，但不是主板烧毁的那种浓烈气味，更像是绝缘层瞬间高温汽化后的刺鼻气息。
“不是主线路。”她快速检查接口，“是备用供电模块被人改装过，加装了高压脉冲装置。”
王强带着两名队员迅速封锁外围通道，枪口对准可能潜入的方向。赵刚和李娜一左一右组织附近人员撤离到安全角落，动作干脆利落。
“查权限记录！”陈稳走到数据终端前，声音压得很稳。
刘辉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擦脸上的灰，立刻接入后台。几秒后，他眉头皱紧：“最后一次合法操作……是张宇。三小时前，他用临时研究员卡登录系统，执行了一次‘电压稳定性测试’指令。这个权限本该在昨天就被注销，但你当时说……先留着，看他会不会主动交出信息。”
陈稳眼神一沉。
他们确实留了个口子。不是信任张宇，而是想看看他还能牵出谁。可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打算隐藏，而是利用这扇半开的门，亲手把火种埋了进来。
“带他过来。”陈稳说。
不到两分钟，赵刚和王强把张宇押到了主控台前。他的衣服有些凌乱，嘴角却翘了一下，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
“你改了电路？”陈稳问。
张宇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抬眼看了看头顶还在冒烟的节点箱：“你们以为关我几天就能阻止？我只是个触发点。真正要醒的东西，不会因为你们断电就停下。”
林悦正在拆解那个脉冲装置，突然停住手。她在底部摸到了一道细微的凸起，用螺丝刀轻轻撬开外壳，里面藏着另一个小盒子，连接着独立电池和计时芯片。
“延时装置。”她声音冷了下来，“如果刚才的爆炸没达到预期效果，它会在十五分钟后自动激活二次脉冲，直接冲击主控逻辑板。”
赵刚猛地回头瞪着张宇：“你还想毁几次？”
张宇笑了，笑得很轻，也很慢：“我不是在毁。我在帮你们看清——它不想被封着。”
陈稳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个延时模块。外壳上有极小的编号刻印，和之前发现的微型电池属于同一批次。这意味着这些零件早就在他手里，不是临时拼凑，而是有计划地分批植入。
“搜他住处。”陈稳站起身，对王强说。
五分钟后，他们在张宇临时栖身的岩洞角落找到了一张折叠的草图。纸面粗糙，但绘制极为精准，标注了研究区七个关键设备的位置，并用红圈标出了最容易引发连锁故障的接入点。其中三个点，已经被动过。
“这不是破坏。”林悦看着图纸，声音低了下来，“这是模拟某种运行状态。他在逼系统做出反应。”
陈稳盯着图纸一角的符号——一个简化的塔形轮廓，和投影中出现的那个建筑一模一样。
“他知道那东西会动。”他说，“所以他不怕我们修好设备。他怕的是我们什么都不做。”
话音未落，主控台的显示屏忽然闪了一下。
众人同时回头。
屏幕原本是黑的，此刻竟自行启动，显示出一段残缺的日志条目：
【同步进度：17.3%】
【目标时间锚定：03天06小时22分】
【信号源响应：已连接】
字体闪烁两次，随即熄灭。
刘辉立刻接入主机，却发现这段日志不在常规记录路径里，像是从某个隐藏分区强行推送出来的。
“有人远程写入了数据。”他抬头，“而且……指令来源，登记的是张宇的权限账户。”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赵刚一把揪住张宇的衣领：“你还连着什么？”
张宇被扯得向前踉跄一步，却没有挣扎。他直视着赵刚，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笃定：“我不是连着机器。我是连着时间。”
“你说什么？”王强逼近一步。
“你们数着日子等十一月七号。”张宇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人脊背发凉，“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天不是终点——是起点？”
没人接话。
他笑了笑，目光扫过陈稳：“你以为你在保护那东西？错了。你是在养它。”
陈稳盯着他，手指慢慢收紧。
就在这时，林悦低声叫了一句：“等等。”
她正拿着检测笔贴近主控台最后一块备用模块，笔尖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这里还有信号残留。”她说，“微弱，但持续存在。像是……心跳。”
陈稳走过去，接过检测笔。数值在跳动，规律得不像电子干扰。
一下，又一下。
像某种东西，在黑暗深处，开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