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发布后一小时。
联军总部,指挥大厅。
灯是冷的。
空气是僵的。
连呼吸声,都像被掐住了喉咙,细得几乎听不见。方才控制台重启时的电流滋滋声、士兵手忙脚乱的碰撞声,早没了踪影 ——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渗进骨头里的死寂。
死寂里,藏着绝望。
藏着茫然。
藏着天塌下来的慌。
全息沙盘悬在厅中央,泛着冷蓝的光。可这光,早被两种颜色吞了大半。
魔族的紫黑色,像活的毒雾,贴着沙盘边缘往外爬,所到之处,联军的据点光点就像被掐灭的烛火,一个接一个暗下去。快得离谱,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 方才还亮着的西麓要塞,不过三息,光点就 “滋啦” 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散了。
妖族的墨绿色更狠,像带刺的藤蔓,缠上资源点就不松口。黑木林哨站的绿光刚闪了两下求救信号,藤蔓就裹了上去,绿光挣扎着跳了跳,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报告!”
通讯器里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血沫子的颤音,砸在每个人耳朵里,“第七防线…… 崩了!守军…… 守军的数据全散了!连个残影都没剩下!”
没人说话。
厅里的军官们,有的手指扣着控制台,指节白得快碎了;有的盯着沙盘,眼神空得像个洞;还有个年轻的参谋,手里的电子记事板 “啪” 地砸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 他连捡都没捡,只是盯着沙盘,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报告!黑木林哨站失联!所有通讯频道全断了!”
又一个声音冲进来,这次带着哭腔,“我们派了侦查小队过去…… 刚到哨站外围,就看见妖族的骨刺…… 插满了整个哨站!”
“报告!妖界前沿基地!”
第三个报告来得更快,像催命符,“三头精英骨龙带着军团围上来了!基地指挥官说…… 说他们撑不过十分钟!请求支援!可是…… 可是我们手里,已经没兵可派了啊!”
没兵可派。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每个人心上。
通讯频道里的杂音越来越多。有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喊 “顶住”,有士兵绝望的哭嚎,还有骨头被碾碎的脆响 —— 那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过来,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恐慌像瘟疫,在大厅里蔓延。
一个玩家军官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怎么守…… 这怎么可能守得住…… 三十天…… 他要我们所有人都死……”
另一个军官抓着自己的衣领,呼吸急促:“之前的努力…… 八岐一战的胜利…… 全白费了吗?我们杀了那么多妖魔,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人能回答。
先前打赢八岐时的信心,像个笑话。在 “元” 公布的绝对力量面前,在 “生存之战” 的终极目标面前,那点信心连灰尘都不如 —— 风一吹,就散了。
士气像雪崩,一泻千里。
轻舞飞扬猛地一拍控制台。
脆响炸开,震得周围的指示灯晃了晃。她站在沙盘旁,长发垂在肩后,脸色发白,可眼神里还憋着一股劲:“都慌什么!还没到最后一刻!还有防线!还有人!只要没断气,就不能退!”
可她的声音,还是漏了点颤。
再强的人,也扛不住天塌下来的压。
夜孤城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只有声音像淬了冰,一字一字砸在地上:“恐慌无用。慌能挡得住骨龙的爪子,还是能拦住魔族的刀?现在要做的,不是哭,是死战。”
没人反驳。
他的话难听,却句句在理 —— 可道理,拦不住绝望。
磐石站在沙盘前。
他的背很宽,以前总给人一种 “天塌下来有他扛” 的感觉。可现在,那宽背佝偻了几分,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他盯着沙盘上被吞掉的绿色区域,拳头攥得太紧,连手背的青筋都突了起来。
他能稳住指挥部,能安排防线,能让士兵们不至于立刻溃散。可他拦不住那席卷整个联军的绝望浪潮 —— 那浪潮太大,太猛,连他自己,都快被卷进去了。
所有人都明白。
真正的末日审判,不是 “元” 出现的时候,不是任务发布的时候。
是现在。
从妖魔疯狂进攻的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重压如山,崩于眼前。
大厅里的死寂,又深了几分。只有全息沙盘上的紫黑色和墨绿色,还在不停地蔓延,像两张催命的网,要把所有人都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