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光比昨日更亮了些,照得桌面文件上的字迹清晰如刀刻。陆轩坐在主位,指节轻叩桌面,目光落在对面汉斯翻开的协议草案上。那页纸的右下角,几行手写批注墨迹未干,写着“技术共享范围需扩大至三级模块”“合作期限延长至八年”。
谈判尚未正式开始,空气却已绷紧。
“我们昨晚重新评估了项目风险。”汉斯合上文件,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为确保系统在亚太区的稳定性,总部要求贵方开放更多底层接口权限,并将技术协作期延长三年。这是底线。”
陆轩没有立即回应。他侧头看向张涛,对方微微摇头——三级模块涉及核心算法逻辑,一旦泄露,等于交出整套系统的“心脏”。
“稳定性不是靠多看几行代码就能解决的。”陆轩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我们在越南的案例已经证明,即便不开放源码,系统也能高效落地。你们要的不是技术深度,是控制权。”
汉斯眉头微皱。“陆先生,合作意味着互信。若贵方始终保留关键部分,我们如何向董事会交代投入的巨额资金?”
“互信?”陆轩冷笑一声,“你们一边谈合作,一边在新加坡注册新公司,准备复刻我们的边缘计算架构。这种诚意,我很难信。”
会议室瞬间安静。
汉斯神色未变,但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此事与本次谈判无关。我们只讨论当前合作框架。”
“但它说明问题。”陆轩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手指点向东南亚地图上几个红点,“你们怕我们做大,所以我们更怕你们反手就抄。技术共享可以谈,但必须分级、限时、限用途。一级核心模块永不开放;二级模块可在项目运行两年后有条件共享;三级模块可提前释放,但必须嵌入追踪机制。”
“追踪机制?”汉斯皱眉。
“每一套输出的技术模块都带有唯一识别码。”张涛接话,“一旦被用于非约定场景或转授第三方,系统将自动触发熔断程序,切断后续升级与支持。”
“这等于在我们自己的设备里埋下‘地雷’。”汉斯语气转冷。
“这是保险。”陆轩直视对方,“你们怕我们藏私,我们怕你们背信。谁都不想合作变成单方面收割。所以,规则必须对等。”
汉斯沉默片刻,转向助手低声交谈几句,随后翻开另一份文件:“技术问题暂且搁置。关于市场划分,总部提出新的建议——施耐德希望主导东南亚市场,樊星阁则负责中国市场及部分南亚区域。”
陆轩眼神一凛。
“你们主导东南亚?”他声音陡然低沉,“那我们之前在越南、泰国、马来西亚的渠道建设算什么?是我们拿命拼出来的市场,不是你们纸上画出来的蛋糕。”
“我们承认贵方的本地化能力。”汉斯语气缓和了些,“但品牌影响力和国际客户资源仍掌握在我们手中。由我们统一运营,能更快打开局面。”
“更快?”陆轩冷笑,“你们在东南亚三年没拿下一个新订单,代理团队形同虚设。现在想靠我们打下的地盘翻身,再反过来把我们挤出去?”
“这不是挤出,是整合。”汉斯强调,“联合运营,统一品牌,统一管理。这才是国际化合作的标准模式。”
“标准模式?”陆轩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水杯微晃,“你们的标准,就是让出力的人滚到角落喝汤?我们不是你们的施工队,是合作伙伴。东南亚市场,必须由樊星阁主导。你们可以参与,可以分红,但决策权归我们。”
“这不可能。”汉斯断然拒绝,“总部绝不会接受将核心增长区交给外部团队主导。”
“那合作也没必要继续。”陆轩冷冷道,“我们不需要一个处处设限、只想摘果子的伙伴。要主导权,要么散。”
气氛骤然冻结。
李刚坐在角落,拳头悄然握紧。他看得出,陆轩已经动了真怒。那不是谈判破裂的威胁,而是底线被触碰后的决绝。
张涛低声提醒:“陆哥,东南亚虽重要,但欧洲市场……”
“欧洲市场再大,也换不来我们在家门口的尊严。”陆轩打断,“他们想用品牌压我们低头,用时间拖我们让步。可这条路,是我们一寸一寸打出来的。谁也别想空手套白狼。”
孙明翻着财务模型,试图缓和:“或许可以折中——设立联合管理委员会,重大决策双方共议?”
“委员会?”汉斯摇头,“流程冗长,效率低下。总部要的是清晰的权责划分,不是模糊的共治。”
“那就没得谈。”陆轩重新坐下,语气平静却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技术不能全放,市场不能全丢。你们要的,是我们交出命脉;我们要的,是平等对话。差得太远。”
汉斯盯着他,良久才开口:“陆先生,你们的成长令人惊讶,但国际规则不是靠热血就能改写的。”
“规则?”陆轩抬眼,目光如刃,“三十年前,日本企业来华建厂,说中国造不出精密机床;二十年前,欧美巨头断言亚洲没有创新土壤。可现在呢?规则是谁定的?是跪着求来的,还是站着打出来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玻璃映出他挺拔的身影。
“我们从校园打到街头,从街头打到商海,从国内打到国际。每一步,都是用实力拼出来的。东南亚,是我们第一个国际战场。它不只是市场,是象征。你们可以质疑我们的经验,但别挑战我们的决心。”
会议室陷入死寂。
汉斯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节奏紊乱。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在谈生意,是在宣示主权。
“总部的意思很明确。”他最终开口,“东南亚市场由施耐德主导,技术共享必须扩大范围。若贵方无法接受,本次合作只能终止。”
陆轩缓缓转身,目光如铁。
“所以,你们的选择是——要么我们低头,要么合作崩裂?”
“这是现实。”汉斯语气坚定。
陆轩笑了,笑得冷而锐利。
“好。那我告诉你们另一个现实——三天后,我在吉隆坡见三位本地实权人物。他们会决定,未来十年,谁能在马来半岛做生意。你们可以继续等总部批复,我可以现在就签新协议。”
汉斯瞳孔微缩。
“你威胁我们?”
“不是威胁。”陆轩走回桌前,拿起笔,在协议草案的“市场划分”条款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叉,“是告诉你们,棋盘上的主动权,从来只属于敢落子的人。”
他将笔重重拍在桌上。
“你们想用流程拖时间,用品牌压地位,用‘国际规则’当枷锁。可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规则只有一个——谁能让事情发生,谁就是规则。”
张涛迅速收起文件,孙明关闭投影。李刚起身,站在陆轩身后半步,目光如刀。
汉斯脸色铁青。“陆先生,这种态度不会有助于合作。”
“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陆轩盯着他,“合作要平等,谈判要尊重。你们若只想要一个听话的执行者,那我们确实不合适。”
“总部不会轻易让步。”
“我也不。”陆轩抓起外套,“等你们想清楚,什么是合作,什么是控制,再来谈。”
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稳如山。
就在手握住门把的刹那,汉斯突然开口:“若贵方愿意让出部分市场主导权,我们可以在技术共享上……”
陆轩停下,没有回头。
“你说晚了。”
门被推开,走廊的光涌了进来。
李刚紧随其后,张涛和孙明快步跟上。
陆轩走出会议室,脚步未停。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通知南洋,行动提前。明天我要看到吉隆坡那边的渠道名单,全部清查,旧关系,一个不留。”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他挂断,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金属门缓缓开启,映出他冷峻的面容。
他迈步走入,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手掌猛然从外侧伸入,硬生生将门挡住。
陆轩眼神一沉。
汉斯站在门外,呼吸略显急促。
“我们……可以再谈谈市场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