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线微光”在绝对死寂的黑暗背景中,显得如此诡异而夺目。它并非照亮周围,其本身的存在就是对这片星域法则的某种违背。星槎「破界」将隐匿阵法催发到极致,如同一片随波逐流的陨石碎屑,远远地吊在微光之后,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鹿笙盘坐舰桥,双目微阖,并非休息,而是将大部分心神沉入《弈天筹》,结合寂灭令传来的微弱共鸣,全力解析着那“生灭微光”的特性。
“能量属性:无法归类。非灵气,非星力,非寂灭之力,亦非已知的任何异种能量。其存在形式更接近……某种法则的显化丝线。”
“观测影响:长时间直视会导致神识轻微晕眩,逻辑推演模块效率下降3.7%。建议间歇性观测。”
“与寂灭令共鸣:持续且稳定,强度随距离微光源头接近而缓慢提升。确认其为指向‘生灭之隙’的信标。”
“风险评估:微光本身未表现出攻击性或排斥性。潜在风险在于其源头及可能吸引的其他存在。”
数据流在心间划过,鹿笙心中稍定。至少目前看来,这微光本身是相对“安全”的,更像是一条被设定好的路径。
她并未急于靠近,反而更加耐心。每隔一段距离,她便绘制一张“衍卦符”。卦象依旧晦涩,但不再是纯粹的“潜龙勿用”,偶尔会夹杂一丝“涉川利艰”的意味,预示着前行虽难,但并非绝路。这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方向。
追随微光航行数日,周围的死寂愈发浓重。虚空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吞噬一切光与热的“哑光”质感,与那“哑光之眼”有些类似,但范围更广,程度稍浅。在这里,连星辰的残骸都几乎看不见,仿佛一切有形之物都被这片区域彻底“归寂”了。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死”境中,那“一线微光”却顽强地延伸着。鹿笙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奇特的现象:在这微光路径附近的虚空,那种令她道基都感到压抑的“死寂”道韵,似乎……淡薄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若非《弈天筹》对能量和环境变化的监测达到变态的精度,以及她自身对寂灭道韵的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检测到环境参数变化:‘绝对死寂’场强度在微光路径附近下降0.001%~0.003%。微光路径疑似具备微弱‘中和’或‘排斥’死寂场效果。”
这个发现让鹿笙心头一动。她尝试着,极其谨慎地,将星槎向微光路径靠近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
果然!并非错觉!
虽然道基的损伤依旧沉重,法力运转滞涩,但那种无处不在、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湮灭的死寂压迫感,确实减轻了一丁点。就像在密闭的毒气室中,突然找到了一处空气略微清新的角落。
“这微光,不仅是路引,还可能是一片‘安全区’?”鹿笙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如果这微光路径能持续削弱“死寂场”的影响,那么沿着它前进,不仅能找到“生灭之隙”,还可能为她在这片绝地中,提供一个相对适合疗伤和恢复的环境!
这个可能性让她精神大振。她立刻调整了策略,不再仅仅远远跟随,而是开始尝试贴近微光路径飞行,寻找那个既能最大程度削弱死寂场影响,又不会过于靠近微光引发未知风险的最佳距离。
《弈天筹》再次全功率运转,建立新的航行模型:
“目标:寻找微光路径‘死寂场削弱效应’与‘未知风险’之间的平衡点。”
“实时监测道基状态、神识负荷、环境参数变化……”
这是一个精细的操控过程。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星槎与微光路径的距离。太远,则死寂场压迫依旧,疗伤效率低下;太近,则可能触发微光本身的未知反应,或者被可能沿此路径前行的其他存在轻易发现。
经过数次微调,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理想的区间。在这里,死寂场的压迫感降低了约百分之一,对于她这等境界的修士而言,这百分之一的减轻已是天壤之别,至少让她运转功法、吸收星尘之力修复道基时,受到的干扰和阻力小了许多。
她甚至尝试着,在这个距离上,主动引导一丝那“生灭微光”散发出的、极其稀薄的特殊波动。
当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被她以《混沌归元经》小心翼翼引入体内时,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她那布满裂痕的道基,那由寂灭与初火构成的复杂结构,在接触到这丝波动的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轻微的“悸动”!并非修复,也非破坏,而更像是一种……“唤醒”?仿佛沉睡的本源被某种同源却更高层次的存在轻轻触碰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眉心的“初火之种”烙印也微微发热,与那丝波动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共鸣。
这个过程转瞬即逝,带来的变化微乎其微,但鹿笙的感知何其敏锐!
“这微光……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似乎能引动我道基最深处的某种特质……”她心中凛然。这证实了守墓人所言非虚,“生灭之隙”确实是与她道途息息相关的地方。这微光中蕴含的,恐怕是涉及“生”与“灭”本质的法则碎片。
她不敢再轻易尝试引动,只是将这个发现牢牢记住。目前,利用微光路径削弱死寂场,安心修复道基,才是首要任务。
星槎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和距离,沿着那蜿蜒于死寂中的微光之径,持续深入。鹿笙一边借助这稍显“友好”的环境加速修复道基,一边时刻警惕着路径前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化。
她知道,这条微光之径,绝不会一直平静。它既然是指引,也必然是一种筛选。能够发现并敢于踏上这条路径的,绝非凡俗。她必须在自己最虚弱的时期,做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一遍遍扫描着前方黑暗的虚空,以及那条唯一的、矛盾的光之痕迹。
在绝对的死寂中,追光而行。危机与机缘,皆藏于那一线微芒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