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棂，在李屿风的床头投下道斜斜的金光。怀表和日记被这光芒笼罩着，表面凝结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虹光，像苏晓晓昨夜散入其中的灵体碎片在轻轻呼吸。李屿风猛地睁开眼，指尖第一时间触到日记的纸页——那行“等我呀”的字迹还在，只是灵体微光淡了些，像晨雾中即将散去的印记。
“嘀嗒。”
怀表的跳动声格外清晰，表盘上的栀子花随着他坐起身的动作晃了晃，像是在催促。李屿风迅速穿好衣服，将日记和怀表贴身收好，推门时正撞见墨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对面房间出来，眼眶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墨尘打了个哈欠，声音里还带着宿醉的沙哑——昨晚他偷偷喝了半瓶玄机子藏的桂花酒，说是“借酒壮胆，想想怎么找那三样东西”，结果醉得抱着桃树念叨了半宿糖葫芦，“平时喊你十声都起不来，今儿倒比鸡还早。”
“去找师傅。”李屿风的声音还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的表链，“晓晓……昨晚出现了。”
墨尘的哈欠卡在喉咙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说啥？那丫头的魂影出来了？在哪儿？我咋没瞅见？”他急得原地转了个圈，桃木剑穗上的红绳甩得像条小蛇，“她跟你说啥了？是不是想吃糖葫芦了？我这就去买！”
“她在日记里。”李屿风拽住他的胳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还有怀表，昨晚月光最盛的时候，她借着这两样东西聚出了影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平稳些，“她说，灵体可以重塑，但需要三样东西做聚灵阵的阵眼。”
墨尘的动作猛地顿住，乱糟糟的头发下，那双总是带着点戏谑的眼睛此刻异常认真：“哪三样？你说，上刀山下火海，师叔都给你找来！”
“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李屿风摇摇头，目光投向玄机子的书房方向，“但晓晓提到了名字——百年阳气、冥界花瓣、守门人血。”
“这都啥跟啥啊。”墨尘挠挠头，眉头拧成个疙瘩，“百年阳气听着像老东西身上的气儿，冥界花瓣难不成要去冥界摘？还有那守门人血……是守哪道门的？冥界门都关了，难不成找镇狱兽讨血？”他越说越觉得离谱，最后一拍大腿，“管他娘的，先找你师傅合计合计！”
两人快步穿过回廊，正遇上凌霜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碗里飘着苦涩的药香。她的冰蓝色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发尾还沾着点药渣，显然是刚给玄机子煎好药——老爷子昨晚研究聚灵阵残图到后半夜，今早起来就有些咳嗽。
“师傅醒了？”李屿风问。
凌霜点点头，目光在他和墨尘脸上扫过，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刚喝完药，在书房等着你们。”她顿了顿，将药碗递给旁边路过的小道童，“我刚才在符咒堂查到点线索，关于‘百年阳气’的。”
李屿风的心猛地一跳：“是什么？”
“古籍里说，百年阳气是指吸收了百年日光精华的纯阳之气，通常藏在有灵性的老物件或古树里。”凌霜的指尖在空中虚画了个符号，那是玄门用来探测阳气的“启明符”，“玄门的典籍库里有张旧地图，标记着城郊三十里外的青云古镇有棵千年老槐树，据说那树从清朝就立在那儿，镇住过不少邪祟，很可能蕴含百年阳气。”
“那感情好！”墨尘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出发，“找棵树还不简单？实在不行，我把桃木剑往树上一插，保管那阳气乖乖出来！”
“别胡闹。”凌霜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有灵性的古树往往寄宿着精怪，强行取阳气只会伤及树灵，反而会让阳气溃散。”她看向李屿风，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些，“而且晓晓的影像既然提到了这三样东西，必然有它的道理，我们得按规矩来。”
三人走进书房时，玄机子正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那半张聚灵阵残图，晨光透过窗纸照在他花白的胡须上，泛着银白的光。桌上的青瓷茶杯还冒着热气，旁边摆着几卷摊开的古籍，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新写的。
“来了。”玄机子抬起头，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李屿风身上，“昨晚晓晓的影像，除了那三样东西，还说别的了吗？”
李屿风从怀里掏出日记，小心翼翼地翻开最后一页，指着那行“等我呀”的字迹：“她说灵体可以重塑，聚灵阵能把她散落在各处的灵体碎片聚拢，只要阵眼的三样东西齐全，再以执念为引，就能让她重新凝聚成形。”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但她没说……需要多久，也没说会不会有危险。”
玄机子的指尖在残图上轻轻点了点，那里画着个复杂的三角阵图，三个顶点处分别标注着模糊的符号，此刻正随着李屿风的话音微微发亮。“聚灵阵本就是逆天改命的阵法，哪有没危险的道理。”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却很坚定，“但晓晓既然能托梦显影，说明她的魂息还在，这就是最大的希望。”
他指着残图上的符号：“这三个符号，分别对应着阳、阴、界。百年阳气属阳，是聚灵的根基；冥界花瓣属阴，能勾连散落在冥界夹缝的灵体碎片；至于守门人血……”玄机子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守门人，很可能是指冥界门的守门者，镇狱兽。”
“啥？要那畜生的血？”墨尘差点跳起来，想起镇狱兽那只覆盖着黑鳞的巨爪，至今后背还发怵，“那玩意儿上次差点把晓晓拍散了，现在去讨血，不等于是送上门给它当点心？”
“不一定是镇狱兽。”凌霜突然开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片冰晶，里面冻着根黑色的羽毛——那是从冥界门附近捡到的，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界力，“古籍里记载，冥界门的守门者并非只有镇狱兽，每隔百年会换一次值守，上一任守门者是只‘渡鸦’，据说它的血能调和阴阳两界的气息。”
“渡鸦？”李屿风愣住了，怀表突然在胸口跳了一下，表盘上的栀子花亮了亮，“我好像在晓晓的日记里看到过，她说玄门的藏经阁里有本《冥界异兽录》，里面画过一只三只脚的乌鸦，说它‘饮阴阳水，栖两界树’。”
“没错。”玄机子点点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磨损的线装书，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果然画着只三足乌鸦，旁边标注着“冥界渡鸦，守界门百年，血可通阴阳”，“这渡鸦十年前就卸任了，据说隐居在冥界与人间的夹缝里，找到它或许比找镇狱兽容易些。”
墨尘凑过去看了看，咂咂嘴：“三只脚的乌鸦？看着比镇狱兽还怪。不过只要能弄到血，管它是两只脚还是三只脚，大不了我给它表演个吞剑，换它一滴血？”
“你还是省省吧。”凌霜毫不留情地拆台，“上次你给城隍庙的石狮表演吞符，结果卡在喉咙里，还是晓晓用灵体给你催出来的。”
李屿风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怀表的跳动也轻快了些，像是在附和凌霜的话。他想起苏晓晓日记里写的“墨尘师叔吞符卡喉咙，脸红得像糖葫芦”，当时觉得好笑，现在却觉得那些琐碎的日常，都成了支撑他们往前走的力量。
“好了，说正事。”玄机子合上《冥界异兽录》，表情严肃起来，“这三样东西，缺一样都不行。百年阳气在青云古镇，冥界花瓣极有可能在冥界的忘川河畔，至于渡鸦的踪迹……”他从抽屉里拿出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只展翅的乌鸦，“这是玄门当年和渡鸦打交道时留下的信物，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将令牌递给墨尘：“你熟悉冥界的情况，去找渡鸦讨血，务必小心。”又转向凌霜：“忘川河畔阴煞极重，你的冰灵力能克制煞气，去取冥界花瓣最合适。”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李屿风身上，“青云古镇的老槐树有灵性，你身上有晓晓的灵体碎片，或许能和树灵沟通，取回百年阳气。”
“我们分头行动？”李屿风问，心里有些发紧——自从冥界门那次分开后，他总怕再出什么意外。
“分头行动能节省时间。”玄机子看出了他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记住，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立刻用传讯符联系。聚灵阵可以等，但你们不能出事，这是命令。”
李屿风用力点头，怀表在胸口“嘀嗒”作响，像是在回应玄机子的话。他知道，这趟旅程必然不会轻松，青云古镇的老槐树里可能藏着不怀好意的精怪，忘川河畔的阴煞或许比冥界门的煞气更凶险，渡鸦也未必会轻易交出自己的血。
但他不怕。
因为他怀里有晓晓的日记，胸口有她的灵体碎片，身边有愿意并肩作战的伙伴。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晓晓的魂息就在附近，像颗微弱却执着的星，指引着他们往前走。
出发前，三人在玄门门口的老桃树下站了会儿。枝头的栀子花还在开着，花瓣上的铜钱被晨露打湿，折射出温润的光。墨尘从乾坤袋里掏出三串糖葫芦，分给李屿风和凌霜一串，自己叼着一串，含糊不清地说：“等咱们把东西找齐，让晓晓一次性吃个够。”
凌霜握着糖葫芦的指尖凝结出层薄冰，防止糖衣融化，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花瓣的影子：“我会尽快回来。”
李屿风咬了口糖葫芦，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和记忆中苏晓晓塞给他的那串一模一样。他抬头望向青云古镇的方向，晨光正从云层中涌出来，铺成条金色的路。
“我也是。”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藏在怀表里的灵体碎片说。
三个人，三个方向，带着同一份执念，踏上了寻找希望的路。老桃树下，只剩下那串没人动过的糖葫芦，在晨光里晃悠着，像个甜蜜的约定。而李屿风胸口的怀表，此刻正“嘀嗒嘀嗒”地响着，表盘上的栀子花亮得格外温柔，仿佛在说：
“我等你们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