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舰队如同从纯白数据流中凝结的毒蜂,甫一出现,便展现出与“秩序裁定者”截然不同的猎杀风格。它们没有庞大的舰体,没有煊赫的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极致的精准与协同。数十艘梭形舰船的运动轨迹完美同步,仿佛由同一个意识操控,编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纯白猎网,将“希望方舟”所有可能的规避路线彻底封死。
它们舰首凝聚的也并非毁灭性的能量光束,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如同规则橡皮擦般的纯白波动。这波动并不直接攻击舰体,而是精准地瞄准方舟表面那层刚刚稳定下来的“信息迷彩”,以及其内部那作为动力源的“规则驱动奇点”!它们的目的明确——并非击毁,而是剥离与净化,要将这“不合格”的造物重新“修正”回秩序的框架!
“检测到高频率规则剥离攻击!信息迷彩节点正在快速失效!”
“规则驱动奇点受到定向干扰!能量输出稳定性下降!”
“常规能量护盾对该类攻击无效!”
欧几里得与逻辑核心的警报声几乎重叠。方舟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舰体表面那流动的翠绿纹路在纯白波动的冲刷下迅速黯淡,神经网络般的能量导管光芒也变得紊乱。刚刚启航便遭遇如此棘手的敌人,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一些成员心中滋生。
就在这时,舰桥核心修复矩阵中,沈流石那一直黯淡的规则之躯,猛地睁开了“眼”!
那不再是之前的三色光辉,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的,仿佛将周围光线都吸入其中的墟暗之色,唯有瞳孔深处,一点凝聚了星云遗志与新生意念的翠绿星火在灼灼燃烧!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磅礴的规则威压,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竟暂时抵住了“清道夫”舰队带来的秩序压迫感!
他苏醒了!在方舟最危急的时刻,不仅伤势尽复,修为似乎更进一层!
“行者!”洛兰惊喜交加。
沈流石没有回应,他的意识在万分之一秒内已与新生网络、与方舟核心、与那初生的规则奇点完全同步。外界“清道夫”的攻击模式、能量结构、协同逻辑……一切数据如同本能般在他心间流淌。
他看到了,这些“清道夫”并非独立的个体,它们是一个高度统一的集群意识,依靠某种超越常规的量子纠缠或规则共振进行即时信息共享与动作协调。其攻击之所以难以抵御,正是因为它们的每一次剥离,都是基于对方舟规则结构的瞬时分析后,进行的最优解打击。
绝对的秩序,带来了绝对的效率。
但也因为绝对的秩序,缺乏真正的“变通”。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沈流石规则之躯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任何一艘“清道夫”,而是虚按向方舟自身的规则驱动核心,“……便以尔等之‘秩序’,演我之‘混沌’!”
他引动了体内那涅盘后的全新力量——那融合了归墟包容、织网连接、悖论混沌、破茧锐意、逆熵平衡以及星云牺牲意志的,独属于他的 “万象归墟道域” !
力量并非向外爆发,而是向内收敛,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以规则驱动奇点为中心,疯狂吸纳着“清道夫”舰队发出的那些精准的“规则剥离”波动!
这一幕,让所有“清道夫”的运算核心出现了刹那的迟滞。目标非但没有被剥离,反而在……吸收它们的攻击?
然而,更让它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沈流石引导着那些被吸纳的、高度有序的剥离规则,并未将其化解或排斥,而是以其为“原料”,注入方舟那本就蕴含混沌特性的规则驱动奇点之中!
刹那间,奇点内部那原本就动态平衡的规则湍流,如同被投入了催化剂的溶液,开始剧烈沸腾、演化!无数种在绝对秩序下绝不可能出现的、相互矛盾却又短暂共存的规则可能性,被强行催生出来!
而这些新生的、不稳定的规则片段,又被沈流石以自身道域为引导,通过新生网络,精准地、同时反馈向了所有“清道夫”舰只!
他并未攻击它们的舰体或能量源,而是攻击它们那高度协同的信息共享网络!
每一艘“清道夫”在同一时刻,接收到的来自“母网”的指令与数据,都变得完全不同,甚至相互矛盾!
一艘接收到“集中火力攻击奇点”的指令,另一艘接收到的却是“优先剥离左侧信息迷彩”,还有一艘甚至收到了“目标威胁解除,进入待机状态”的虚假信息……
绝对的协同,建立在绝对的信息同步之上。
而沈流石,以彼之秩序为薪柴,燃我混沌之火,制造了一场精准的信息风暴,瞬间摧毁了它们协同的根基!
纯白的猎杀网络,顷刻间土崩瓦解!
数十艘“清道夫”舰船的动作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有的继续攻击,有的茫然停滞,有的甚至因为指令冲突而开始原地打转,彼此间的纯白波动相互干扰、湮灭,在虚空中炸开一团团无序的能量乱流。
“就是现在!启动跃迁!”沈流石意识之音冷静如冰。
早已准备就绪的方舟引擎爆发出最大的功率,混沌光辉撕裂了因“清道夫”混乱而变得脆弱的空间结构,包裹着舰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当幸存的“清道夫”舰船好不容易从信息风暴中恢复过来,重新建立连接时,它们的传感器中,只剩下那片空寂的星域,以及远处那片依旧静滞的卡德拉文明残骸。
猎物,已然脱困。
……
数次跃迁之后,“希望方舟”出现在一片相对安全的未知星域。舰桥内,劫后余生的气氛中夹杂着对沈流石实力精进的震撼。
“行者,您……”洛兰看着沈流石那气息渊深、与方舟几乎融为一体的规则之躯,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略有领悟。”沈流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主控台上显示的、关于“清道夫”和“卡德拉残骸”的数据,“‘秩序侧’的触须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手段也更加多样。这‘遗落回廊’之行,恐怕不会平静。”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经此一役,也证实了我们的道路。绝对的秩序,固然强大,却也因其‘绝对’,而失去了应对真正‘变数’的灵活性。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他的目光投向舷窗外无垠的深空,那里是“遗落回廊”的方向。
“加速修复方舟,补充能源。前方的路,需要我们更加小心,也需要我们……更加坚定。”
希望方舟调整航向,如同暗夜中的孤帆,再次驶向未知。而这一次,船上的人们,眼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历经初战淬炼后的沉稳与锐利。
深空猎杀,方才开始。而归墟行者的锋芒,亦初露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