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刚的指节攥紧,骨节凸起。
他双目中的温度骤降。
他的脑中,一个念头落地,化为事实。
“果然。”
他没有发出咆哮,声音从胸腔中挤出。
他伸手夺过那根黑色密筒,手指发力,捏碎了筒口的火漆封蜡。
从筒中抽出一卷纸条。
特制的密写药水在烛火上烘烤,一行行字迹浮现,陈述着一个事实。
近半年,数批西洋人以商贾身份抵达吕宋。
吕宋国王将这些人奉为上宾。
所有人都被秘密安排进水师大营,负责指导水师操练。
情报末尾特别注明,这些人随行携带了大量的箱子,里面装满了某种可以在水下燃烧的黑粉。
之前战报中提及的水下不明爆炸,此刻有了答案。
“西洋军事顾问团……”聂大刚的嘴角扯动,不见半分笑意。
“朕还在思索,吕宋国那群渔夫,何时掌握了水雷的制造之法。原来是有外人在背后递刀子。”
他将那份密报掷在御案上。
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让殿内侍立的内侍身体都发生一阵抖动。
“手伸的太长了。”
“以为隔着一片汪洋,朕的刀就递不过去?”
“想用一个小小的吕宋国,来试探朕的底线,消耗大庆的国力?”
他原本的计划,是快速拔除吕宋,用雷霆手段震慑整个南海,让所有宵小之辈不敢再生异心。
现在这个计划必须修改。
直接轰平吕宋,躲在后面的那些人毫发无伤。
他们只会换一个地方,扶持另一个傀儡,继续给大庆制造麻烦。
必须把这只在暗中搅动风云的手剁掉。
要让这些自以为聪明的西洋人,明白什么叫痛彻心扉。
“之前拟定的朱批,暂缓执行。”聂大刚开口,声音不带情绪。
一名捧着明黄谕令的内侍躬身,不敢多问一个字,捧着谕令退到大殿的角落,等待新的旨意。
聂大刚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叩击,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动用大军在吕宋全境搜捕西洋顾问,无异于大海捞针,效率太低。
并且极易走漏风声,让对方提前逃脱。
既然他们喜欢在暗中行事,那他就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给他们一份回礼。
“传旨。”
“命东厂督公雨化田,亲率两千东厂死士,即刻秘密潜入吕宋王城。”
“任务目标,活捉所有藏匿在吕宋的西洋顾问。”
“若遭遇抵抗,可以当场格杀,但必须保证带回一个活口。”
“朕要亲自审问,是谁给了他们这份胆量,敢来窥伺朕的江山。”
“同时,搜集所有相关物证。来往书信。航海地图。武器图纸。所有带字的东西,全部带回来。”
“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另下一道谕令给关羽,命前线攻势不变,甚至要打的更狠。”
“所有战船的炮火密度,提升一倍。”
“把吕宋守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港口和海岸防线上,为东厂的行动创造机会。”
“原定的登陆作战计划,无限期暂缓,等待朕的后续指令。”
“奴才遵旨。”
两名传旨太监领命,躬身后退,脚步飞快地退出大殿。
命令通过最快的渠道,被送往前线。
聂大刚站起身,走到悬挂在殿侧的巨大寰宇舆图前。
他的目光扫过吕宋的位置,继续向西,投向那片在地图上标注着未知的广袤西洋。
“想在幕后做那个执棋的棋手?”
“朕就先把你伸出来的爪子剁了,再看看你这只老鼠……还能在洞里藏到什么时候。”
————————
吕宋,王城。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大庆水师新一轮的炮火轰鸣刚刚停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咸湿海风与血液混合的特殊气味。
王宫深处,一处独立的院落依旧灯火通明。
这里是西洋顾问团的专属住所,防卫森严。
院墙之外的阴影里,无数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贴着墙根的暗处滑过,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为首的雨化田身形停顿,抬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跟在他身后的东厂死士们立刻会意,分散开来,悄无声息地占据了院落四周所有的关键位置,形成一张无形的包围网。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吕宋卫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身体下意识想靠向身后的墙壁休息片刻。
一只手从他背后的黑暗中猛然伸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挣扎,一柄短刃就从他颈侧划过,精准地切断了他的动脉和声带。
卫兵的身体瞬间软倒,被一只手臂环住,没有发出倒地的声音,随即被无声地拖进了更深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安静得只有衣物的摩擦声。
院内的几个西洋护卫显然更加警觉。
他们是来自西洋的退役士兵,战斗经验丰富,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火铳握柄上。
一根细如牛毛的吹针,从墙角的阴影中射出,无声无息,准确地钉在一名护卫裸露的脖颈上。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咯咯声,身体僵直,随即仰面倒下。
他的同伴听到异响,立刻回头查看。
两个黑影已经突进到他面前。
一只拳头后发先至,重重击中他的咽喉要害。
同时,另一人的膝盖狠狠撞在他的后腰肾脏位置。
骨头碎裂的声音和压抑的闷哼同时响起。
战斗在瞬间结束。
雨化田没有片刻停留,一脚踹开了顾问住所的木门。
巨大的撞击声中,木屑飞溅。
屋内,几个只穿着睡衣的西洋人被从睡梦中惊醒。
他们脸上的睡意瞬间被惊恐取代,第一反应就是去抓放在床头的火铳。
一个金发顾问刚刚举起枪,还没来得及瞄准。
一个黑影已经欺近到他身前,手掌化刀,精准地砍在他的手腕上。
火铳脱手飞出。
紧接着,一记重拳打在他的腹部,他整个人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弓下身,剧痛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另一人张开嘴,正要大声呼救。
一支短弩从门外的阴影中射出,弩箭带着劲风,直接贯穿了他的口腔,将他的喊叫声死死堵了回去。
屋内的战斗在十几个呼吸间就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