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栖迟算是明白了，最磨人的是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掉的力气和希望。
身后那尊元婴期的蜘蛛傀儡，眼中并无杀意，只有锁定猎物的冰冷红光。
它不散威压，光是那八只撕裂空气的节肢和能轻易捅穿墙壁、踏碎傀儡。
它目标明确要让他们出去。
“这边！”凌栖迟再次合身撞开一扇未知的房门，木屑纷飞。
这已是她记不清第多少次强行开门，只为寻找一丝喘息之机。
三人刚扑入室内，身后整面墙壁便在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分崩离析。
蜘蛛傀儡那狰狞的头颅探入，复眼红光锁定，带着一股混合尘埃的腥风。
“滚开！”舒明唐头也不回，反手将一颗扰神迷烟丹精准射向那复眼。
烟雾爆开，却见那傀儡只是机械地晃了晃头颅，红光穿透烟雾。
“没用！这些死物不吃这套！”舒明唐气得跺脚，她的那些针对感官的丹药在此刻全都成了摆设。
趁此间隙，阿苏铁双掌猛拍地面，寒气奔涌。
“冰封！”一道厚重的冰墙瞬间封堵住另一侧的窗户。
“走！”
三人刚从窗户翻出，“咔嚓”脆响便自身后传来，冰墙连同窗框被一只巨大的金属节肢捅穿。
这还不是最糟的。
或许是之前的爆炸声，或许是他们在迷宫中的横冲直撞触动了更多禁制。
除了身后那尊紧追不舍的元婴主傀，两侧的回廊、甚至前方偶尔打开的房门里，也开始冒出其他傀儡的身影！
有手持锈剑、动作僵硬的人形傀儡，有低吼着扑来的兽形傀儡，虽然大多只是筑基期，偶尔夹杂一个金丹初期，但数量……越来越多了！
“左边！”凌栖迟挥出一道丹火刀刃，将一具从侧面扑来的犬形傀儡劈飞，火星在傀儡坚硬的体表溅开，却只留下了一道焦痕。
修为差距太大，她的攻击显得如此无力。
阿苏铁脸色苍白，补灵丹一瓶一瓶的嗑。他不再追求坚固冰墙，而是制造冰面、冰棱、冰雾，力求延缓所有追击者的脚步。“太多了！快冻不过来了！”
舒明唐更是将丹炉当成了纯粹的爆炸物，不再奢求药效，只追求瞬间的冲击力。
“砰，轰。”接连的爆炸声不断响起，炸塌房门，炸毁廊柱，用建筑的残骸构筑防线。
每一次爆炸，似乎都在吸引了更多的傀儡注意到这片区域的混乱。
他们沿着那坚不可摧的院墙狼狈逃窜，凌栖迟冲在最前，不断开门、探路，寻找着生机；阿苏铁居中，冰系法术不要钱地洒出，制造着短暂的障碍；舒明唐断后，用连绵的爆炸声试图阻挡潮水般涌来的追兵。
但身后的毁灭之声如影随形，那元婴蜘蛛傀儡如同移动的灾难，轻易踏碎一切挡路的障碍——无论是建筑残骸，还是那些倒霉的低阶傀儡。
它和它引来的“傀儡潮”正形成一个不断缩紧的包围圈。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凌栖迟感到灵力即将见底，“会被耗死在这里！”
终于，在又一次强行破开一扇门后，前方不再是回廊或庭院，而是隔绝一切希望的高耸院墙！
真正的死路！
身后，是步步紧逼的元婴蜘蛛傀儡，以及从各个方向涌来的傀儡大军。
凌栖迟目光扫过墙角，“绣球！闪电！”她一拍灵兽袋，朝阿苏铁肩头的小云豹喊道，“刨地！找墙脚阵法灵力最薄弱的地方！快！”
绣球对能量波动最为敏感，此刻正是发挥它们本能的时候！
两只小兽得令，爪子狠狠刨地。
泥土飞溅，令人惊喜的是，那处的泥土似乎远不如墙体坚固！
“有戏！”凌栖迟心头一喜。
舒明唐和阿苏铁则全力阻挡。
丹炉的爆炸声与冰墙破碎声不绝于耳，每一次都只能让那元婴傀儡的追击迟滞一瞬。
终于，在蜘蛛傀儡那狰狞的口器即将探入死角的刹那，墙角下方的泥土被刨出了一个“狗洞”。
带着不同气息的风从另一端吹来！
“挖通了！快走。”凌栖迟大喜。
“小师妹你先过。”阿苏铁急吼，一道道冰墙再次凝结，又被击碎。
凌栖迟知道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一矮身带着绣球和闪电钻了进去。
她钻出洞口来到了另一条布局相似的回廊，来不及细看，回身接应“四师姐！五师兄！快！”
阿苏铁使了个大招，冰封了整个回廊。
舒明唐和阿苏铁冲到洞口，都想着让对方先走。
“你快！”舒明唐去推阿苏铁。
“师姐你先！”阿苏铁反过来让舒明唐。
“哎，一起走，一起走。”
两人这一推一让，动作同步，竟一左一右、侧身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只剩脑袋和肩膀在外挣扎。
“师弟，你吸吸气，缩小点儿。”
“师姐，我这是肩膀，全是骨头小不了！”
“你俩别同时用力啊！”凌栖迟哭笑不得地抓住舒明唐露在外面的胳膊往外拽。
可两人卡得太死，她无处着力，总不能抓着脖子往后拔吧？
凌栖迟一时之间不知从哪下手，只好不停的换着着力点，往外拔。
场面一度很滑稽，弹幕里全是笑声：
“哈，这俩活宝，逃命还不忘兄友弟恭。”
“真是感天动地的同门情。”
“急死老夫了，要不抓头发拔出来吧。”
就在凌栖迟焦头烂额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调侃响起：
“这是演哪出。地涌金莲，双生并蒂？”
凌栖迟动作一僵，抬头。
只见闻厌不知何时抱剑倚在不远处的廊柱旁，面容俊逸。
他生得极好，是那种带着剑锋般锐利的漂亮，此刻眉眼间的朱砂痣，在灰暗环境中红得惊心，为他平添了几分秾丽。
寒星般的眸子落在她，以及那两个卡在洞里、姿势窘迫的师兄师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瞬间，惊艳、尴尬、羞恼如飞燕在心头掠过，她压下那不合时宜的攻击欲，“闻厌，你那双眼睛是摆设吗？没看见正忙着救死扶伤。”
闻厌轻笑着踱步而出，语带玩味：“救死扶伤没瞧见，‘同生共死’的架势倒是十足。看来凌道友这喜欢‘绑着’人一起倒霉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改。”
他身后那几个漱剑山弟子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耸动。
凌栖迟感觉自己的丹火都快压不住了！
果然旧友重逢，分外眼红。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卡在洞里的舒明唐气得大叫，“先管管我们的死活！”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
“轰！”一声巨响从洞口另一端传来。
阿苏铁凝结的冰墙彻底爆碎，腥臭陈腐的气味弥漫开来。
“救命啊——”阿苏铁感觉后背发凉，惨叫出声。
闻厌终于收起戏谑，神色一肃，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已来到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