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翊的手猛然攥紧她的胳膊。
“别信他！他不知道玄烨在哪里，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就是想骗你签下那份契约，把你牢牢控制住，永远为他所用！”
池菀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神。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终于猛地抬起头，目光直刺善桦的双眼。
“你说你晓得阿爹在哪？那你敢对兽神起誓吗？当着我们的面，立下血誓。若你骗我，就失去全部兽力，永世变不回原形。你能吗？你敢吗？”
善桦抬起的手，瞬间僵在半空中。
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瞬间消失。
兽神起誓，那是兽族世界中最古老、最不可违逆的毒咒。
一旦违背誓言，代价便是终身失去兽力，永生永世无法回归本体，沦为半人半兽的残缺存在。
这种誓言，没有人敢轻易触碰，更没有人敢拿它来赌命。
而善桦……
他怎么敢？
可仅仅过了半秒钟，那抹慌乱便如烟云消散。
他脸色一沉，紧接着，深褐色羽毛从他皮肤之下一根根钻出。
不过眨眼之间，一道黑影已破空而出！
游隼的身影如鬼魅般扑至眼前。
颜坞刚刚反应过来，瞳孔骤缩。
那锋利的爪尖距离池菀的脖颈，已然不足一尺！
旋翊猛然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涌入口腔的剧痛让他短暂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毫不犹豫地将池菀往隳鸢的方向一推！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掌心骤然爆发出一片淡蓝色光纹。
细碎的光带着强大的守护之力，迅速缠绕上隳鸢与池菀的身体，形成一层护罩。
“隳鸢！接住她！护好她！”
他的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视线在池菀脸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的身体重重倒下，眼睛缓缓闭合，再也没能睁开。
池菀再次睁开眼时，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她浑身无力，软绵绵的。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潮湿黏腻的腥气，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陷在一个巨大的坑里。
而隳鸢蹲在她身旁不远处，一只手还捏着片枯叶，低头看着她。
“旋翊呢？颜坞他们呢？”
她猛地撑起身子，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但她顾不上这些。
她抬头望去，只见参天古木密密麻麻地矗立着，将整片天空完全遮蔽。
除了她和隳鸢，这片森林死寂无声，空无一人。
隳鸢捏着那片干枯的叶子，指尖微微用力。
“别找了，就咱们俩。”
他抬眼，扫了池菀一眼。
她脸色发白，唇色毫无血色。
“旋翊拼了命打开空间传送，耗尽最后一丝精神力，才勉强维持通道开启几息时间。那种情况下，只能送我们俩出来。其他人……在哪，谁知道呢。”
池菀脑子里突然闪过旋翊倒下前的那一幕。
他嘴角溢血，双手撑着地面，眼睛死死盯着她，用尽全力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走！活下去！”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地上那片落叶。
“我们到底在哪？这……这是哪儿？他们……会不会出事？旋翊他们还活着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隳鸢站起身。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仍坐在地上的池菀。
“得先摸清四周的环境，确认有没有危险，才能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至于他们……”
他话音微顿，视线忽然转向远处密林深处。
“兴许还活着吧。”
他说着，抬起右手，轻轻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我还能感觉到他们气息。虽然很弱，断断续续的，但没断。”
池菀心里一沉。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伸手按了按心口。
可她身上没有兽印，无法像隳鸢那样通过契约感应到其他人的状态。
但隳鸢不一样。
他是与她签订主仆契约的兽夫之一。
能通过她体内的契约印记，察觉到其他四位兽夫的生命波动。
哪怕相隔千里，只要他们还没断气，他就能模糊感应到。
旋翊为了不让她被善桦抢走，不惜燃烧灵魂之力强行开启短距离的空间传送门。
那种禁术极其危险，稍有差池，施术者就会当场爆体而亡。
而他不仅成功开启了传送阵，还将她和隳鸢一起送出战场。
可剩下的那四个兽夫，全都留在原地，直面怒火滔天的善桦。
善桦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
作为契约之主，拥有五位强大兽夫的女人，是各大势力争夺的对象。
如今人没抢到，反而被隳鸢带着逃走，善桦必然暴怒。
那怒火，肯定全都会发泄在那四个留下来抵抗的兽夫身上。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他们被铁链锁住、浑身伤痕的画面。
旋翊为她拼了命，连最后一丝力气都献给了传送阵。
她不能白受这份恩。
“我们能不能回去救他们？”
喉咙刚动，隳鸢已经转身，朝林子深处走去。
“跟上。这地方野兽多，听说有吞象的黑蟒，还有群居猎杀的影狼。天黑之前找不到避身的地方，你就等着被当夜宵吧。”
池菀慌忙爬起来，膝盖还在发软。
她咬牙撑住一棵树干，强迫自己站稳。
荆棘丛生的路边，尖刺划过她的脚踝。
可她不敢停。
现在，隳鸢是她唯一能靠的人。
在这陌生的丛林里，没有他，她一个人完全走不出去。
他步子太大，走得又急。
池菀只能小跑才勉强跟上。
跑没多远，呼吸就开始紊乱。
她平时连路都懒得走，出门有旋翊抱着，登山有陆圪有背着。
体力？
早就被宠得荡然无存了。
突然，隳鸢停了。
他一只手缓缓抬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没有反应过来，身体还保持着往前冲的惯性。
脑袋“咚”地一下，结结实实撞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那一下撞得不轻，鼻梁一阵钝痛。
她慌忙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捂住鼻子。
“啊……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也不打个招呼！”
隳鸢缓缓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
“我走太快了？还是你，跟不上？”
池菀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盯，心口猛地一紧。
她下意识地垂下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不快！真的不快！我能跟上，我一直都在跟……绝对没问题。”
她心里清楚得很，隳鸢现在根本懒得再伪装了。